双界非命 第15章 互相谈论的心声

夕阳的余晖洒在魔法学院的石板路上，将袁质、林昭然、尼克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尼克走在最前面，蝠翼懒洋洋地耷拉着，时不时踢一脚路上的小石子。

“喂，原子。”他突然回头，金色瞳孔闪着狡黠的光，“刚才艾琳娜那表情你看到没？脸都绿了！活像生吞了只癞蛤蟆！”

袁质低着头，赤瞳藏在凌乱的刘海后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制服袖口。听到尼克的话，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

林昭然瞥了他一眼，突然伸手捏住他的脸颊，用力往两边一扯——

“呜……林昭然？！”袁质猝不及防，整张脸被扯得变形，赤瞳瞬间睁大，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这才对嘛！”林昭然满意地松开手，红瞳里闪着恶作剧得逞的光：“板着张脸给谁看呢？笑一个！”

袁质捂着发红的脸颊，结结巴巴地抗议：“你、你干嘛突然……”

“哇哦——”尼克夸张地捂住眼睛，蝠翼“唰”地张开：“林昭然你也太粗暴了吧！我们原子细皮嫩肉的，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少来！”林昭然翻了个白眼，顺手又戳了戳袁质的额头：“这家伙从小就这样，一不高兴就缩成个球。不扯两下根本缓不过来。”

袁质的脸更红了，声音越来越小：“我、我没有……”

尼克凑过来，坏笑着用翅膀尖捅了捅他的腰：“喂，原子，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才、才不是！”袁质猛地往旁边躲，结果一脚踩空，差点从路沿摔下去。林昭然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后领，像拎小猫一样把他拎了回来。

“小心点啊，笨蛋。”她叹了口气，语气却比刚才柔和了许多。

尼克在一旁笑得直拍大腿：“哈哈哈哈！你们俩简直像老妈子和不省心的儿子！”

“闭嘴吧你！”林昭然作势要踹他，尼克敏捷地跳开，蝠翼一振飞到了半空。

袁质看着两人打闹的样子，紧绷的肩膀不知不觉放松下来。夕阳的光晕染红了他的赤瞳，也悄悄融化了他眼底的阴霾。

尼克轻巧地落回地面，蝠翼收起时带起一阵微风。他忽然安静下来，金色瞳孔中闪过一丝罕见的落寞。

“说起来……”他用脚尖踢了踢路边的石子：“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送到这破学校吗？”

林昭然挑了挑眉：“不是因为你天赋异禀吗？”

尼克嗤笑一声，翅膀微微抖动：“屁。我爸妈是国王手下的弄臣，整天在宫廷里装疯卖傻讨人欢心。”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他们觉得我这点治愈魔法能给他们长脸，就把我打包扔过来了。”

袁质抬起头，赤瞳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抿住了唇。

林昭然倒是直接：“所以你爸妈就是那种……我儿子有出息了，赶紧炫耀的类型？”

尼克耸耸肩，故作轻松地咧嘴一笑：“差不多吧。反正他们只在乎我能不能在国王面前露脸，根本不管我想不想学治愈魔法。”

袁质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布料在他的触碰下微微硬化，又被他迅速复原。他低声道：“我……我懂那种感觉。”

林昭然看了他一眼，忽然叹了口气：“至少你爸妈还活着。”

空气瞬间安静了一瞬。

尼克眨了眨眼，蝠翼微微收拢：“……啊？”

林昭然抬头望向远处的双月，红瞳映着月光，显得格外清冷：“我妈在我六岁的时候就病逝了。我爸……”她扯了扯嘴角：“市长大人嘛，要求完美。我要是考试拿不到第一，他能念叨一星期。”

尼克张了张嘴，似乎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袁质却轻轻碰了碰林昭然的手背，声音很轻：“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你总是……逼着自己做到最好。”

林昭然愣了一下，随即哼了一声：“谁逼自己了？我本来就是天才好吗！”

尼克立刻抓住机会转移话题：“哇，这么自恋？不愧是市长大人的千金！”

“找打是吧？”林昭然作势要揍他，尼克立刻躲到袁质身后，三人又闹成一团。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一滩粘稠的黑色能量体悄无声息地蠕动着。它像融化的沥青般贴着墙角移动，偶尔泛起几丝不祥的紫光，却又迅速隐没在黑暗中。

它没有眼睛，却仿佛在注视着他们。

没有耳朵，却似乎在聆听着他们的每一句对话。

然后，它缓缓沉入地缝，消失得无影无踪。

……

三人打闹着来到魔法学院的食堂，宽敞的大厅里飘荡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尼克一马当先冲在前面，蝠翼兴奋地拍打着，带起一阵微风。

“快快快！月光莓果布丁可是限量供应！”他回头催促道，蓝色瞳孔闪闪发亮。

林昭然拽着袁质的手腕，大步跟上：“听见没原子？再磨蹭就没了！”

袁质的脚步却越来越慢，赤瞳不安地扫视着嘈杂的食堂。排队的学生们挤在一起，说笑声、餐具碰撞声混成一片。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喉咙发紧：“我、我不饿……你们去买吧……”

“少来这套！”林昭然翻了个白眼，手上力道加重：“你中午在食堂就没吃几口，当我没看见？”

尼克已经窜到队伍最前面，回头冲他们招手：“这边这边！布丁还剩最后三个！”

袁质的耳根开始发烫。他盯着地面，声音越来越小：“真的不用……我可以等你们……”

“等什么等！”林昭然不由分说拽着他往前挤，红瞳里闪着恶作剧的光：“今天非得让你自己点餐不可！”

队伍前方，胖乎乎的食堂大妈正笑眯眯地给学生盛布丁。她戴着夸张的厨师帽，脸颊红润，声音洪亮：“下一个！”

袁质被推到柜台前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大妈和蔼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小伙子要什么？”

“我……那个……”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赤瞳慌乱地游移，就是不敢看大妈的眼睛。手指在柜台边缘无意识地摩挲，金属台面悄然浮现出细小的结晶纹路。

“他要月光莓果布丁！”林昭然在一旁插嘴，坏心眼地戳了戳他的腰。

“再加一份蜂蜜烤肉和星空果汁！”尼克从另一边凑过来，蝠翼故意蹭过袁质的肩膀。

大妈乐呵呵地开始装盘：“好嘞！真是个害羞的小伙子~”

袁质的脸瞬间红到耳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机械地接过餐盘，声音细如蚊呐：“谢、谢谢……”

“不客气亲爱的~”大妈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多吃点才能长高！”

这个亲昵的举动让袁质彻底石化。林昭然和尼克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一个扶着桌子，一个捂着肚子，蝠翼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哈哈哈哈原子你表情太精彩了！”

“像只被雷劈中的猫！”

袁质端着餐盘，羞愤地瞪了他们一眼：“闭、闭嘴……”

但他的嘴角却悄悄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三人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月光莓果布丁在灯光下泛着梦幻的蓝紫色光泽，蜂蜜烤肉滋滋冒着香气，星空果汁里漂浮着会发光的细小星尘。

尼克迫不及待地挖了一大勺布丁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唔！不愧是限量款！”

林昭然用叉子戳了戳袁质的烤肉：“喂，发什么呆？再不吃凉了。”

袁质这才回过神，小心翼翼地拿起叉子。他的赤瞳时不时瞟向周围，注意到不远处几个学生正朝这边张望。

那是一个精灵族女孩和两个兽人少年，他们手里端着餐盘，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过来。精灵女孩的尖耳朵微微抖动，浅绿色的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其中一个兽人少年壮着胆子往前迈了一步——

“原子！”尼克突然提高音量，蝠翼“唰”地展开，差点打翻果汁：“你尝尝这个！超——级好吃！”

袁质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张开嘴，尼克眼疾手快地把一勺布丁塞了进去。冰凉甜腻的口感在舌尖炸开，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像只被顺毛的猫。

精灵女孩的脚步停住了。她看了看被朋友包围的袁质——那个在课堂上总是低着头、此刻却露出放松表情的赤瞳少年，轻轻拉了拉同伴的衣袖。

“我们……下次再找他吧。”她小声说。

兽人少年挠了挠头：“可是教授说——”

“你看他现在的样子。”精灵女孩微笑起来：“比起‘苍穹之翼的英雄’，他更需要当一会儿自己。”

三个学生默契地转身，走向了另一边的空桌。精灵女孩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林昭然把果汁杯举到袁质嘴边，尼克在旁边手舞足蹈地讲着什么笑话。赤瞳少年被逗得肩膀直抖，差点呛到。

“慢点喝！笨蛋！”林昭然拍着他的背，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笼罩着这方小天地，将三个人的影子融在一起。食堂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没有人来打扰这段珍贵的时光。

袁质咽下果汁，嘴角还沾着一点星尘。他偷偷环顾四周，发现那些注视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散去。紧绷的肩膀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他伸手拿过布丁，主动挖了一勺递给尼克。

“给……给你也尝尝我的。”

尼克夸张地捂住胸口：“天啊！原子主动分享食物！我要记入史册！”

“吵死了！”林昭然踹了他一脚，却把自己的烤肉推到袁质面前：“这个也不错，试试？”

袁质点点头，赤瞳在月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晕。

林昭然咬了一口蜂蜜烤肉，突然抬头看向尼克：“说起来，你刚才提到国王……这个世界的统治者到底是什么情况？”

尼克正忙着把第三块布丁往嘴里塞，闻言差点噎住。他灌了一大口星空果汁，擦了擦嘴角：“咳咳……你们不知道吗？魔法学院其实是独立于王国存在的特殊区域。”

袁质的叉子停在半空，赤瞳微微睁大：“独立？”

“对啊。”尼克压低声音，蝠翼不自觉收拢：“校长‘好好先生’每隔三个月就得去王国交一次‘保护费’，不然国王就会派军队来‘接管’学院。”他做了个夸张的引号手势：“这次校长不在就是因为去王都了。哦，对了，国王的国家就叫‘王国’，简单粗暴。”

林昭然的红瞳闪过一丝锐光：“那个国王……很残暴？”

尼克左右张望了一下，凑近两人：“何止残暴，简直是个疯子。”他声音压得更低：“听说他最近迷上了什么‘苍穹泰坦’的邪教，整天在王宫里搞祭祀。要不是校长据理力争，他早就把学院改造成发电站了——说什么要用魔法能量供奉他的‘神明’。”

袁质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星空果汁里的光点随着他的触碰微微闪烁：“苍穹……泰坦？”

“就是一坨会发光的量子聚合体啦。”尼克摆摆手：“据说诞生于两个世界的夹缝中。国王非说是什么‘无目之神的使徒’，整天神神叨叨的。”他突然想到什么，金色瞳孔猛地收缩：“等等……原子你……”

林昭然敏锐地察觉到尼克的异常：“怎么了？”

尼克盯着袁质的赤瞳，声音有些发颤：“国王最近在疯狂寻找‘赤瞳的神子’……该不会……”

食堂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

三人的影子在墙上一晃而过。袁质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赤瞳微微收缩。他下意识地望向窗外——

一只漆黑的渡鸦正站在窗棂上，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哇啊！”尼克被突然出现的渡鸦吓得往后一仰，蝠翼“啪”地撞翻了椅子。整个食堂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

渡鸦歪了歪头，发出刺耳的鸣叫，然后猛地展翅飞走。林昭然眼疾手快地抓住一片飘落的黑色羽毛，指尖的火苗瞬间将其烧成灰烬。

“晦气。”她皱眉道。

袁质盯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赤瞳中倒映着最后一缕夕阳。

忽然，袁质的赤瞳猛地收缩——窗外出现了一坨黑色的能量体，如同沸腾的沥青般翻滚着。其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紫色电弧，形态不断扭曲，时而像巨蟒般伸长，时而如蜘蛛般伸展出尖锐的附肢，最后竟凝聚成一张模糊的人脸，无声地对着他张开血盆大口。

“小心！”袁质的指尖瞬间绷紧，一道无形的波动从他掌心迸发。黑色能量体还没来得及扑进窗户，就被分解成无数细小的粒子，如同被风吹散的烟灰般消散在空气中。

食堂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

“怎么回事？！”尼克猛地站起来，蝠翼地展开。林昭然掌心的火焰“轰”地燃起，照亮三人紧绷的面容。

黑暗中，食堂中央的地板开始龟裂。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扩散，从缝隙中渗出粘稠的黑色物质。学生们惊慌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餐具砸在地上的脆响混着推搡的脚步声。

“所有人趴下！”林昭然厉声喝道，火焰在她周身形成一道屏障。

黑色物质如同活物般蠕动着汇聚，地面开始剧烈震颤。忽然，一道刺目的紫黑色光柱从地底冲天而起，天花板被硬生生撕裂，碎石和木屑如雨般落下。

光柱中缓缓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身影——

首先出现的是一对扭曲的鹿角，漆黑如墨，表面布满狰狞的骨刺。接着是覆盖着鳞甲的头颅，足有半人高，面部被一层流动的黑暗笼罩，隐约可见两个凹陷的眼窝中跳动着幽绿的火焰。它的身躯足有三四米高，肩甲上盘踞着一条黑蟒，鳞片泛着金属般的冷光，蛇信吞吐间滴落腐蚀性的毒液。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手中那把巨剑——剑刃足有两米长，通体漆黑，表面缠绕着与它盔甲如出一辙的黑蟒，蟒蛇的头部正好形成剑柄，空洞的眼窝直视着前方。

整个食堂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无目骑士。

它无声地立于废墟中央，巨剑缓缓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