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阙:沙海异梦
河西走廊,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宁瑜与阿翎的身影,出现在敦煌这片被风沙与信仰雕琢了千年的土地上。时值晚唐,丝路虽不复盛极,但莫高窟的香火依旧绵延,钟磬之声在空旷的戈壁滩上传得很远。
他们并非为礼佛而来。数月前,宁瑜于长安偶遇一位自敦煌而来的行脚僧,言及莫高窟以北,一片被称为“千佛瘴”的沙丘深处,近年时有异象。有牧人称在月夜见到沙海中浮现虚幻的佛寺光影,伴有梵呗与哭泣交织之音;更有数名追逐海市蜃楼的画师与僧人,进入那片区域后便再未归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当地民众传言,是惊扰了沙埋的古寺中沉睡的“画魄”,被摄去了魂魄。
宁瑜感知此事非同小可,并非寻常精怪作祟,其中隐含着一种极其庞大而扭曲的“念”力,遂带着阿翎西行至此。
抵达敦煌当日,他们并未直接前往“千佛瘴”,而是先至莫高窟。数百个洞窟如同蜂巢般镶嵌在鸣沙山的断崖上,色彩斑斓的壁画与庄严的塑像,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虔诚与辉煌。然而,宁瑜敏锐地察觉到,在这片佛光普照之地,隐隐有一丝极不协调的、如同怨憎与绝望凝结的“暗流”,自北方那所谓的“千佛瘴”方向隐隐传来,与这片佛国净土的祥和之气格格不入。
阿翎站在一座绘有飞天壁画的洞窟前,仰着头,却轻轻蹙起了眉。
“公子,”她以心念传音,声音带着困惑,“这些画上的仙子,好像在飞,又好像……在哭。”
宁瑜凝神望去,那壁画上的飞天,姿态曼妙,衣带当风,颜料因年代久远而有些剥落,但那份神韵仍在。然而,在宁瑜的灵觉中,那飞舞的彩带之下,似乎确实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悲戚的意念残留。并非壁画本身成精,而是某种庞大的悲伤情绪,浸染了这片土地,甚至影响了这些本应充满喜悦的艺术形象。
“是北边那股‘暗流’的影响。”宁瑜沉声道,“此地壁画,凝聚了历代画工与信徒的无量心血与信念,本就易与天地气机交感。那北边的异状,恐怕非同小可。”
他们在莫高窟挂单,向寺中僧人打听“千佛瘴”的详情。一位年迈的老僧听闻他们的来意,面露忧色,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那‘千佛瘴’乃不详之地,自古便是禁区。老衲幼时曾听师祖言及,前朝(指隋或更早)似有一支信奉异端‘影佛’的僧团,在北边沙海中另辟洞窟,修行之法诡谲,后遭天谴,连同洞窟一并被风沙掩埋。那幻影与失踪之事,只怕与那‘影窟’脱不了干系。施主还是莫要涉险为好。”
“影佛?影窟?”宁瑜追问。
老僧摇头,语焉不详:“年代久远,记载残缺,只知他们所拜非是光明圆满之佛,而是人心**投射之‘影’,追求一种……永不满足的‘真实’。具体如何,老衲亦不知晓了。”
线索虽模糊,但宁瑜心中已有了大概的推断。那“千佛瘴”下,很可能埋藏着一处与莫高窟主流佛教迥异的、修行邪法的遗迹。那些失踪者,恐怕是误入了某种尚在运转的、扭曲的意念场域。
是夜,月华如水,洒在无垠的沙海之上。宁瑜与阿翎离开莫高窟,向北而行。越往北,植被越是稀疏,最后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戈壁与连绵的沙丘。空气中那股隐晦的“暗流”越发清晰,那是一种混合了狂热的信仰、绝望的挣扎、以及某种……试图将虚幻固化为真实的疯狂执念。
阿翎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片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的沙丘:“公子,你看那里……是不是有很多‘眼睛’在看着我们?”
宁瑜运足目力望去,只见那片沙丘的轮廓在月色下微微扭曲,沙地上仿佛浮现出无数模糊的、扭曲的人脸与佛影,它们并非实体,而是由紊乱的意念与残留的能量构成的“海市蜃楼”,充满了诱惑与危险的气息。隐隐约约,似乎真的有缥缈的梵唱与低泣声随风传来。
“是这里了,‘千佛瘴’。”宁瑜神色凝重,“此地气场已完全扭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能影响人心神的幻境迷宫。那些失踪者,怕是陷在了里面。”
他取出一枚古铜钱,屈指弹向那片区域。铜钱飞入幻境范围,并未落地,而是在空中诡异地旋转起来,其上的光芒迅速黯淡,最后“啪”的一声,化为齑粉,消散无形。
“好强的侵蚀与扭曲之力。”宁瑜皱眉,“寻常器物乃至生灵进入,都会被其同化或分解。”
阿翎尝试释放出灵鹤的纯净灵觉,如同触手般探入那片区域。然而,她的灵觉刚一进入,便感到无数混乱、贪婪、痛苦的意念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污染她的灵性。她闷哼一声,连忙收回灵觉,小脸有些发白。
“公子,里面……好像一个巨大的、坏掉的梦,有很多人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宁瑜沉吟片刻,道:“此非蛮力可破。这幻境核心,必是那‘影窟’无疑。需得找到其入口,从内部瓦解其执念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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