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阙:得城之困
宁瑜行至一座名为“积珍城”的繁华都市。此城位于水陆要冲,商贾云集,财富堆积如山,名副其实。尚未入城,便见护城河外停泊着密密麻麻的商船,码头上货物堆积如山,力夫如蚁,喧嚣震天。城墙高阔,以巨大的青石垒成,阳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据说掺入了特殊的矿石粉末,既显豪奢,又固若金汤。
踏入城中,更是目眩神迷。街道宽阔,以白玉石铺地,光可鉴人。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什么“金玉满堂阁”、“珠光宝气楼”、“奇货可居坊”,名号直白,毫不掩饰对财富的追求。店内陈列着来自天南海北的奇珍异宝,绫罗绸缎、古玩字画、海外香料、精美器物,琳琅满目,流光溢彩。
行人大多衣着华贵,绫罗绸缎,珠光宝气。他们步履匆匆,眼神锐利,时刻扫视着周遭,仿佛在寻找任何可能的商机或潜在的威胁。交谈之间,言必及利,算计着每一笔交易的得失,衡量着每一份人情的价值。空气中弥漫着金银的气味、香料的芬芳,以及一种紧绷的、贪婪与焦虑交织的气息。
宁瑜行至城中心最宏伟的“聚宝广场”,只见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尊巨大的纯金貔貅雕像,昂首向天,作吞纳四方财气之状。雕像下方,人群熙攘,正在进行着各种交易,从大宗货物到针头线脑,无所不包。讨价还价之声如同战场上的厮杀,成功者面露得色,失败者捶胸顿足。
然而,在这极致的繁华与对“得”的狂热追求背后,宁瑜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谐。许多人虽然身着锦袍,颈挂珠链,但眉宇间却锁着深深的焦虑,眼神深处藏着难以满足的空虚。他们似乎被无形的鞭子驱赶着,不断地攫取、积累,却鲜少有人能停下脚步,享受片刻的安宁与真正的满足。朋友之间因利而生隙,亲人之间为财而反目之事,时有耳闻。
“得”之愈多,似乎“失”之愈切——失了从容,失了温情,甚至失了内心的平静。
宁瑜在一家名为“金算盘”的酒楼坐下,点了些清淡小菜。邻桌几位商人正高谈阔论,炫耀着近日所获之利,言语间充满了对更多财富的渴望,以及对可能“失去”现有财富的深深恐惧。
“李兄,听说你刚入手一批南海珍珠,可是大赚了一笔?”
“呵呵,小利而已,不及张兄你垄断了城北的丝绸生意,那才是日进斗金啊!”
“唉,生意越大,风险也越大,稍有不慎,便是倾家荡产,寝食难安啊!”
宁瑜默默听着,心中了然。此城之风,已陷入对“得”的盲目追逐与对“失”的过度恐惧之中,失了中道。《道德经》有言:“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得失本是一体两面,相互依存,相互转化。执着于得,则必惧于失;恐惧于失,则心为形役,永无宁日。
他需要了解,这失衡的得失观,究竟是如何根植于此地人心的。
中阙:失宝之咒
宁瑜在城中盘桓数日,与各色人等交谈,从富商巨贾到街头小贩,从酒楼掌柜到茶馆说书人。他渐渐了解到,积珍城对“得”的执着,并非凭空而来,而是源于一段古老的、充满创伤的集体记忆。
在城中最大的“博古斋”书馆,他找到了一位年迈的、负责整理古籍的老先生,人称“墨翁”。墨翁不慕荣利,独爱故纸堆,是城中少有的对财富淡然处之之人。
听闻宁瑜探寻城中风气根源,墨翁屏退左右,将他引入一间布满尘埃的密室,取出一卷以金丝楠木为轴、不知何种兽皮制成的古老卷宗。
“此乃《失宝录》,记载了我积珍城立城之初的一段秘辛。”墨翁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沧桑,“外人只知我城富甲天下,却不知这富贵之下,隐藏着何等深刻的恐惧。”
卷宗记载,数百年前,积珍城所在,只是一个普通的河边小镇。镇民依靠渔猎与少量贸易为生,虽不富裕,却也安居乐业。直到有一天,一位渔夫在河中捞起一个神秘的玉匣。玉匣开启,霞光万道,里面并非金银,而是一枚蕴含着“聚财”法则的“如意宝钱”。
宝钱神力非凡,能使持有者及其周边区域财运亨通,轻易获得财富。小镇迅速繁荣起来,吸引了四方商旅,逐渐发展成为今日的积珍城。
然而,福兮祸所伏。宝钱在带来无尽财富的同时,也悄然扭曲了人心。人们变得贪婪、吝啬、猜忌,为了争夺和保有财富,无所不用其极。更可怕的是,宝钱似乎有着自己的意志,它会不定期地、毫无征兆地“消失”,随机出现在城中的某个角落。每一次宝钱的“丢失”,都会引发全城疯狂的寻找与激烈的争夺,期间阴谋、背叛、甚至杀戮,层出不穷。找到宝钱者,自然获得下一段时间的财运,但同时也背负上了随时可能“失去”的巨大恐惧与成为众矢之的的压力。
“得”与“失”的循环,如同一个恶毒的诅咒,折磨着积珍城的每一代人。人们疯狂地积累财富,既是为了享受“得”之快感,更是为了构筑抵御那随时可能降临的“失”之恐惧的壁垒。那尊金貔貅雕像,便是后人为了祈求永远“只进不出”、锁定财富而建,却反而加深了这种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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