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阙:失色之卷
宁瑜行至一处名为“墨韵古城”的所在。此地文风鼎盛,尤以书画闻名,城中街巷多以“笔、墨、纸、砚”为名,空气中仿佛都流淌着淡淡的松烟墨香。历代皆有丹青妙手出于此,留下无数传世之作,据说其画作不仅能悦人眼目,更能寄托精神,引人入胜。
然而,甫一踏入古城,宁瑜便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墨香依旧,却失之灵动,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尘埃所覆盖。街道两旁,画坊林立,什么“神韵斋”、“妙笔轩”、“留白阁”,名号雅致,但其中陈列的画作,却大多匠气十足,色彩浓艳俗丽,构图呆板刻意,缺乏真正画作应有的气韵与神魂。
更让宁瑜注意的是,城中百姓,无论士农工商,似乎都对书画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近乎痴迷的执着。他们言谈之间,必论笔墨,争辩不休,为了一幅画的真伪、优劣,往往可以面红耳赤,甚至老拳相向。许多人家徒四壁,却倾尽所有收藏所谓“名画”,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与空虚。
宁瑜信步走入一家规模颇大的画坊“点睛楼”。店内宾客不少,皆围着一幅新到的“吴道子真迹”《天王送子图》摹本啧啧称奇。那画线条流畅,设色华丽,将天王的威严与天女的柔美刻画得栩栩如生。
“客官,您看这线条,这气韵!简直是吴带当风,曹衣出水!此画乃本楼镇店之宝,若能请回府中日夜观摩,必能陶冶性情,提升画境!”掌柜的唾沫横飞地推介着。
宁瑜神识微动,探向那画。画作本身技法确实精湛,但其上却萦绕着一股极其隐晦的精神波动,并非画作自然蕴含的意境,而更像是一种人为附加的、带有强烈暗示与吸引力的意念,试图引导观画者的心神沉溺于画中场景,产生种种虚幻的满足感。
“此画……价几何?”宁瑜不动声色地问。
掌柜伸出五根手指,压低声音:“这个数,五千两!不二价!若非与客官有缘,此等神品,万金不易!”
宁瑜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店内其他画作,情况大同小异。这些画,已非单纯的艺术品,而成了一种精神鸦片,麻痹着观者的心灵,使其逃避现实,沉溺虚妄。
他离开点睛楼,在城中漫步,发现此地的书画之争已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不同画派之间互相攻讦,贬低他人,抬高自己。更有甚者,传言城中有一位神秘的“画圣”公输先生,其画作能“引魂入画”,令人身临其境,体验画中人生,乃是无上妙品,引得无数人疯狂追寻,却求而不得。
宁瑜心下了然,这墨韵古城,画道已入歧途,重技而轻道,求形而无神,更被那所谓的“引魂”邪说所惑,迷失了本心。那点睛楼中的画作,以及那神秘的公输先生,恐怕便是此风的源头。
他需要了解这背后的真相。那公输先生是何人?其画作真能“引魂”?目的何在?
中阙:画皮之下
宁瑜在古城中寻了一处名为“守拙斋”的旧书铺暂歇。书铺主人是一位姓文的老秀才,为人迂阔,不善经营,店内多是些无人问津的经史子集,与外界追逐名画的风气格格不入。
文老秀才见宁瑜气质清雅,不似那些追逐虚名的俗客,便沏了壶粗茶,与他闲聊起来。
“先生也觉得这古城的风气不对,是吧?”文老秀才叹道,“老祖宗传下来的书画之道,讲究的是‘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是借笔墨抒写胸中逸气,是与天地精神相往来。可如今呢?都成了炫技斗巧、争名夺利的工具了!”
他指着窗外喧嚣的街市:“尤其是那位公输先生来了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公输先生?听闻其画能引魂入画,神乎其神。”宁瑜顺势问道。
文老秀才脸上露出鄙夷与一丝恐惧:“什么引魂入画!那是妖术!邪法!”他压低了声音,“老朽曾机缘巧合,见过一幅他早年的画作残卷。那画……那画仿佛有生命,看久了,会觉得画中景物在动,甚至能听到画中人的低语!当时老朽便觉心神恍惚,差点迷失其中,幸好及时惊醒,将那残卷焚毁了!”
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自那以后,公输先生的名声就传开了,说他得了画道真传,能沟通画中灵界。可他那些画,从不轻易示人,得之者无不秘藏,性情也大多变得古怪,沉溺画中世界,不理现实。我看呐,他那不是引魂,是……摄魂!”
“摄魂?”宁瑜目光一凝。
“不错!”文老秀才道,“老朽怀疑,那公输先生是以自身邪异精神力,混合某种秘法,绘制出能影响、甚至吞噬观画者心神的‘画皮’!那些沉迷其中之人,其精神气血,恐怕都成了滋养那画皮,或者说滋养公输先生自身的养料!”
宁瑜回想起点睛楼中那些画作上隐晦的精神波动,心中已然认同了文老秀才的猜测。这公输先生,绝非寻常画师,而是一个以画为媒,行摄魂夺魄之实的邪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