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阙:残梦之墟
宁瑜行至一处名为“浮生郡”的边界地带。此地地势奇特,仿佛被无形之力切割,一侧是草木葱茏、溪流潺潺的寻常山野,另一侧却是一片色彩黯淡、景象扭曲怪异的荒原。荒原之上,山石呈现出不自然的褶皱,如同被揉搓过的纸张,树木枝干虬结盘绕,叶片颜色光怪陆离,时而艳红如血,时而幽蓝如鬼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与腐朽交织的怪异气息,吸入肺中,竟让人生出几分恍惚之感。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片荒原的天空,并非完整的苍穹,而是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痕,裂痕之后并非星空,而是一片深邃涌动、仿佛由无数破碎色彩与光影构成的混沌。偶尔有扭曲的光带如同垂死的蠕虫,从裂痕中垂下,触及地面,便使得那里的景象又是一阵剧烈的、不合常理的变动。
此地,便是被称为“残梦之墟”的绝地。据说数百年前,此地曾有上古异兽“蜃”陨落,其掌控梦境幻象的神通本源溃散,污染了这片土地,使得现实与梦境的界限在此变得模糊不清。生灵踏入,极易被卷入破碎混乱的梦境碎片之中,轻则神智受损,重则魂陷梦魇,永世沉沦。
宁瑜立于两地交界之处,神色凝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残梦之墟中弥漫着极其混乱而强大的精神力量,无数破碎的意念、被遗忘的恐惧、扭曲的**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精神的沼泽。而那天空的裂痕,更是不断渗漏着来自更深层梦魇空间的污秽之力,持续侵蚀着现实的结构。
“此地梦魇之力已近失控,若不加以疏导修补,恐其蔓延,祸及周边生灵,甚至可能撕裂更大范围的空间壁垒。”宁瑜心道。他并非不能绕行,但感应到此地紊乱气息中蕴含的一丝微弱的求救意念,那意念纯净而悲伤,似乎源自这片土地本身,或是某个被困于此的清醒意识。
他略一沉吟,决定踏入这残梦之墟,一探究竟。
一步跨过那无形的界限,周遭景象瞬间剧变。原本清晰的感官变得模糊,光线扭曲,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传来,带着空洞的回响。脚下的土地柔软而富有弹性,仿佛踩在某种生物的脏器之上。空气中那股甜腻腐朽的气息更加浓重,无孔不入地试图钻入他的识海。
宁瑜固守心神,体内灵力流转,在周身形成一层清蒙蒙的护体光华,将那混乱的精神侵蚀隔绝在外。他如同怒海中的孤舟,稳步向废墟深处行去。
沿途所见,光怪陆离。他看到巨大的、长着眼睛的蘑菇在低声啜泣;看到由阴影构成的野兽相互吞噬,又不断重生;看到破碎的宫殿悬浮于半空,其中传出扭曲的华尔兹乐曲;甚至看到一些半透明的人形虚影,在重复着生前最痛苦或最执着的片段,发出无声的哀嚎。这些都是沉沦于此地的生灵,其梦境碎片被梦魇之力具现化的可怖景象。
越往深处,那混乱的精神压力越强,天空的裂痕也愈发密集,仿佛随时会彻底崩塌。宁瑜感觉到,那丝微弱的求救意念,正是从这片区域最中心、也是梦魇之力最浓郁的地方传来。
他穿过一片由凝固的恐惧构成的黑色森林,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相对“平静”的区域。这里没有那么多扭曲怪异的景象,只有一片荒芜的沙地,沙地中央,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架巨大的、残破不堪的织布机。
织布机以某种暗金色的木材制成,样式古朴神秘,上面缠绕着无数色彩斑斓、却黯淡无光的丝线。这些丝线另一端,则连接着天空中那些细密的裂痕,仿佛试图将其缝合,但丝线本身已然残破断裂,无力回天。
织布机前,坐着一位身形模糊、近乎透明的少女。她穿着素白色的衣裙,长发如瀑,双手正徒劳地在那残破的织机上忙碌着,试图将那些断裂的丝线重新接续,织补天空的裂痕。但每当她接上一根,便有更多的丝线在梦魇之力的冲击下崩断。她的身影也随之愈发淡薄,仿佛随时会消散。
那纯净而悲伤的求救意念,正是源自这位织梦的少女。
中阙:织梦遗族
宁瑜走近那架巨大的织布机。少女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到来,依旧全神贯注于手中徒劳的工作,口中喃喃低语,声音空灵而疲惫:“……不能断……梦不能碎……天不能塌……”
“姑娘。”宁瑜轻声呼唤。
少女浑身一颤,缓缓抬起头。她的面容清丽绝伦,却苍白得毫无血色,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一种近乎执拗的坚持。看到宁瑜,她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化为惊愕。
“你……你是真实存在的?”少女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已经……已经很久没有真实的生灵能走到这里了。”
“在下宁瑜,途经此地,感应到姑娘的意念,特来探查。”宁瑜温和道,“姑娘是?”
少女放下手中断裂的丝线,虚幻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我名‘云织’,是‘织梦族’最后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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