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遗剑 第8章 金陵拍卖会

恶人谷的日子在剧毒与痛苦的淬炼中流逝，林枫如同蛰伏在阴影中的毒草，悄然生长。体内那缕毒脉内力已从最初的游丝变得凝实，虽总量远不及寻常武者苦修的内力，但其阴寒刁钻的特性，以及他对各种毒物药性的理解运用，成了他独特的武器。

胡青牛对他自行鼓捣出的“障目烟”之类的小玩意儿，依旧嗤之以鼻，却不再明令禁止。偶尔，林枫甚至能从他丢过来的某本残缺毒经上，发现一些关于隐匿、干扰气息的古老法门旁注，虽言语刻薄，却每每切中要害，让他获益匪浅。

这日，胡青牛罕见地没有让他泡药浴或是处理毒物，而是丢给他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和一张揉得皱巴巴的请柬。

“去金陵城，‘聚宝斋’的拍卖会。给老夫把‘龙涎腐心草’和‘百年毒蛟胆’带回来。钱不够，自己想办法，抢也好，骗也罢，拿不回东西，你也别回来了。”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让林枫去隔壁买个烧饼。

林枫接过钱袋和请柬。请柬材质精美，边缘烫金，散发着淡淡檀香，与这恶人谷的木屋格格不入。聚宝斋是江湖上最大的连锁商会，背景深厚，其举办的拍卖会往往会出现各种奇珍异宝，引得各方势力角逐。龙涎腐心草和百年毒蛟胆，皆是世间罕有的剧毒之物，更是胡青牛某些霸道药方不可或缺的主材。

他知道，这又是一场考验。金陵城乃六朝古都，繁华之地，龙蛇混杂，远非恶人谷周边可比。带着巨款参与拍卖，无异于小儿持金过市。

“是，师伯。”林枫没有多言，将请柬和钱袋仔细收好。他回到自己那间堆放杂物的偏房，换上了一套早已准备好的、半新不旧的青色布衣，用特制的药水略微改变了肤色和面部轮廓，使其看起来更像一个寻常的、带着些风尘仆仆的江湖子弟。对着水盆模糊的倒影，他几乎认不出自己。药王谷那个眼神清澈的少年，似乎已经死在了那个黄昏。

准备停当，他看了一眼怀中那本《神农本草经》，深吸一口气，将其小心藏在屋内一处隐秘的暗格里。此行凶险，不能携带此物。

走出恶人谷，重返人间。官道上的车马人流，市集的喧嚣叫卖，都让他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他低调而行，尽量不引人注意，数日后，终于抵达了气势恢宏的金陵城。

聚宝斋的拍卖会设在城内最繁华地段的一座三层楼阁内。出示请柬后，林枫被引至二楼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他目光扫过全场，心中微凛。大厅内座无虚席，气息驳杂而凝重。有衣着华贵的商贾，有气息剽悍的江湖豪客，有故作神秘的黑袍人，甚至还能看到几位僧道打扮的人物。

他很快发现了几个“熟人”。

在大厅另一侧的雅座，一身白衣如雪、面覆轻纱的叶倾城赫然在座。她依旧清冷孤绝，仿佛周遭的喧嚣与她无关，只有偶尔掠过拍卖台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在她身旁，还坐着一位气息沉渊、面容普通的老妪，看似仆从，但林枫敏锐地感觉到那老妪体内蕴藏着不俗的力量。

而在靠近前排的位置，他看到了穆云深。穆云深并未穿着天策府制式服装，而是一身藏蓝便服，英挺依旧，正与身旁一位同样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低声交谈着，似乎在评估着某件拍品。

玄冥教的人是否潜伏在暗处？林枫不得而知，但他能感觉到几道隐晦而充满恶意的目光，如同毒蛇信子，在人群中扫视。

拍卖会开始了。一件件珍宝陆续呈上，有吹毛断发的神兵利器，有能增益内功的奇花异果，有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籍……竞价声此起彼伏，气氛逐渐热烈。林枫始终沉默，如同磐石，只在胡青牛指定的两样毒物出现时，才果断出手竞价。

“龙涎腐心草，底价五千两！”

“六千两！”

“七千两！”

……

林枫直接报出了一万两的高价，压过了几个竞争者，顺利将散发着诡异腥香的腐心草收入囊中。他感觉到有几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带着探究。

当“百年毒蛟胆”开始竞价时，竞争更为激烈。这毒蛟胆不仅是剧毒，更是炼制某些突破瓶颈丹药的稀有材料。

价格一路飙升到一万八千两，只剩下林枫和二楼一个包厢里的客人在竞争。

“两万两。”包厢里传出一个阴柔的声音，带着志在必得的意味。

林枫微微皱眉，胡青牛给的钱袋，加上他自己的一些积蓄，极限也就在两万两千两左右。他正欲再次报价，眼角余光却瞥见叶倾城似乎对那包厢方向投去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厌恶目光。

他心念电转，放弃了竞价。

“两万两，成交！”拍卖师落槌。

最终，林枫只拿到了龙涎腐心草，钱袋也缩水大半。但他并不沮丧，反而更加警惕。那个包厢里的人，似乎连听雪楼都颇为忌惮。

拍卖会接近尾声，拍卖师的声音忽然提高，带着一丝神秘：“诸位，接下来是本次拍卖会的最后一件拍品，也是临时增加的‘神秘之物’！”

两名侍女小心翼翼地捧上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覆盖着红绸。

红绸掀开，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并非什么珠光宝气的物件，而是一张古朴陈旧、边缘残缺不全的皮质残图！残图上勾勒着模糊的山川河流线条，以及几个难以辨识的古篆文字。

“此物来历不明，材质特殊，水火不侵。经我聚宝斋多位鉴宝师鉴定，其上纹路古老，疑似某处秘境地契或藏宝图示，但信息残缺，难以定位。起拍价，三千两！”

大厅内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多数人面露失望。一张不明所以的残图，价值实在难以估量。

然而，林枫却在看到那残图的瞬间，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那皮质，那古老的纹路感觉，与他怀中那块《无字剑谱》的残片，以及叶倾城夺走的那块，极其相似！这绝非简单的藏宝图！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飞快扫过全场。

叶倾城坐直了身体，面纱下的眼神锐利如剑。

穆云深身旁的中年男子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而那个拍下毒蛟胆的包厢，更是传来了一丝细微的能量波动！

“五千两。”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角落响起，是一名笼罩在黑袍中的怪人。

“八千两。”叶倾城清冷开口。

“一万两。”包厢内的阴柔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林枫摸了摸怀中剩余的钱财，心知自己无力参与这种级别的竞争。但他不能任由这残图落入他人之手，尤其是那个包厢里的神秘人！

他深吸一口气，在叶倾城再次报价“一万两千两”后，包厢神秘人报价“一万五千两”的间隙，他忽然用刻意改变过的、略显尖锐的声音高声道：

“聚宝斋可否保证此图与二十年前剑圣、药王失踪之谜无关？！”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剑圣、药王？”

“二十年前的旧案？”

“这残图难道和《无字剑谱》有关？！”

大厅瞬间炸开了锅！无数道炽热、贪婪、震惊的目光聚焦在那张残图上！

拍卖师脸色微变，强自镇定：“本斋只负责拍卖，不保证拍品背后渊源！”

但这含糊其辞的回答，无疑更加坐实了人们的猜测！

“两万两！”

“三万两！”

“五万两！”

竞价瞬间失控，价格以惊人的速度飙升！叶倾城的脸色冰寒，穆云深也皱紧了眉头，而那个包厢里的阴柔气息，则变得森然无比。

林枫悄然坐回位置，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引起了滔天巨浪后，便隐没了自身。他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穿透人群，落在了自己身上，是叶倾城。她显然认出了他这个“搅局者”。

拍卖会最终在一片混乱中结束。那张残图以惊人的天价被包厢内的神秘人拍走，但关于剑圣遗宝的消息，已如同野火般在金陵城蔓延开来。

林枫混在散去的人流中，低调地离开聚宝斋。他知道，自己或许闯了祸，将暗流彻底掀成了明浪。但他不后悔。

怀中的龙涎腐心草似乎还带着一丝温热。

而前方的路，在引来更多凶险的同时，似乎也因他这石破天惊的一问，撕开了一道探寻真相的缝隙。

他抬头望向金陵城灰蒙蒙的天空，眼神坚定。

水既已浑，那便摸鱼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