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短短数日,那些经由郑德明暗中散布的、污秽不堪的流言,便如同瘟疫般在长安城的各个角落蔓延开来。
尽管崔珏已严令府中上下对崔鱼璃封锁消息,但百密一疏,崔鱼璃身边那个年纪尚小、藏不住话的贴身侍女青苗,还是在一次为她梳头时,因愤愤不平旁人的嚼舌而说漏了嘴。
“……他们怎能如此胡说!娘子您和王二郎君明明是清白的!”
青苗兀自气鼓鼓地抱怨着,却未发现铜镜中,崔鱼璃的脸色瞬间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
“他们……说了什么?”崔鱼璃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青苗这才意识到失言,吓得扑通跪地,连连磕头,却再也不敢多说半句。
然而,种子已经种下。
崔鱼璃心中惶惑不安,她借着兄长崔景鹤忙于公务、父亲崔珏外出访友的间隙,悄悄派了另一个更机灵也更忠心的仆役,扮作寻常百姓,去市井之中打听。
带回来的消息,如同无数把淬毒的利剑,将她那颗本就因情愫与现实矛盾而煎熬的心,刺得千疮百孔。
那些污言秽语,不仅将她描绘成一个不守闺训、与有妇之夫纠缠不清的放荡女子,更将污水泼向了整个清河崔氏,质疑其家教门风,嘲笑崔氏出了一个“追着男人跑”的嫡女,连带族中其他待嫁女子的名声都受到了牵连。
“是我……都是我不好……”崔鱼璃将自己关在闺房内,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泪如雨下。
当初若不是她任性逃家,就不会遇见王玉瑱,不会留下话柄;若不是她鬼迷心窍,女扮男装去那诗会,就不会再次成为焦点,引来这滔天的诽谤。
她原以为只是自己名声有损,默默承受便是,却万万没想到,竟会连累整个家族蒙羞!
巨大的愧疚、绝望和一种被世俗言语扼住喉咙的窒息感,将她紧紧包裹。
她想起父亲虽未重责却难掩失望的眼神,想起兄长曾经的震怒与如今的沉默,想起族中姐妹可能因她而议亲艰难……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清白已无从辩驳,流言如野火难以扑灭。似乎唯有最决绝的方式,才能洗刷这强加于她和家族身上的污名。
当日晚膳,她借口身子不适,未曾动用。次日清晨,侍女送来精心准备的早膳,她依旧原封不动地退回。
无论侍女如何哭求,李氏如何温言劝解,她都只是闭目摇头,不发一言,意志坚决。
崔鱼璃绝食的消息,瞬间让崔府上下乱作一团。
崔珏闻讯匆匆赶回,看着女儿苍白虚弱、却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般决绝神情的脸,又是心痛又是恼怒,却拿她毫无办法。
崔景鹤亦是心急如焚,在房门外踱步,各种威逼利诱都试过了,崔鱼璃却恍若未闻。
“这样下去不行啊!鱼璃的身子怎么扛得住!”李氏急得直掉眼泪,她看着小姑子那副心存死志的模样,深知寻常劝解已无用处。
情急之下,她脑中灵光一闪,拉住丈夫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官人,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流言因王玉瑱而起,鱼璃的心结……怕也只有他能解开几分!如今之计,不若我们拉下脸面,登门王家,将实情相告,求王二郎……过来劝劝鱼璃?哪怕只是隔着屏风说几句话,或许……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崔景鹤闻言,眉头紧锁。让王玉瑱来劝解自家妹妹?这于礼不合,传出去只怕流言更甚!
可看着妹妹奄奄一息的模样,这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能打破死局的办法。
父亲崔珏站在一旁,面色凝重,沉吟良久,终于沉重地点了点头。为了女儿的性命,有些规矩,也只能暂时搁置了。
“备车。”崔景鹤哑着嗓子下令,脸上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我亲自去一趟王府。”
此时此刻,崔府上下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即将前往王氏府邸的马车上,寄托在了那个引发这一切风波、却又可能是唯一能解开死结的人——王玉瑱身上。
……
就在长安城因流言蜚语而暗流汹涌、崔府因嫡女绝食而愁云惨淡之际,太原王氏府邸内,王玉瑱所居的院落,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自成一方宁静天地。
王玉瑱对外面已然掀起的惊涛骇浪浑然不觉。
他这几日,几乎将所有心神都沉浸在了书房之中。案几上摊开着各种木料、绢纱、工具,他正埋首钻研一件物事——折扇。
他摩挲着手中用紫竹初步打磨出的扇骨,眉头微蹙,又试着将韧性颇佳的素白杭缎裁成合适的形状,思考着如何固定,如何确保开合顺畅。
在他来自后世的记忆里,折扇是文人雅士、寻常百姓手中常见的玩意儿,可在这个贞观大唐,他所见的只有女子使用的圆形团扇或纵扇,这种可开合、便于携带、更显风流的折扇,似乎还未出现。
“这是个机会……”王玉瑱眼中闪烁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光芒。
若能制成此物,无论是献给朝廷作为新奇贡品,还是自行组织生产售卖,都无疑是一条绝佳的财路,更能为他在这个时代增添一份安身立命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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