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马车宽敞华丽,内铺软垫,设有小几,行驶起来却依旧难免颠簸。
车厢内气氛凝重。
沈万三看着女儿苍白的面色和脖颈间若隐若现的淤痕,又是心疼又是后怕。
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从暗格里取出温着的参茶,递到沈妙青手中。
“青儿,喝口茶,定定神。”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今天…今天真是苦了你了。”
沈妙青接过温热的茶杯,指尖传来的暖意稍稍驱散了体内的寒意。
她看着眼前这个富态的中年男人,他眼中的关切和痛心毫不作伪。
这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获得的第一份或许也是最重要的温暖。
“爹,我没事。”
她轻声回应,努力挤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
“女儿…想通了,为那般小人伤神伤心,不值得。”
沈万三闻言,微微一怔,仔细打量着女儿。
眼前的沈妙青,容貌未变,但那双凤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少了往日的天真娇憨,多了几分历经大变后的沉静和一种他难以形容的通透与锐利。
是了,经历这等生死大劫,人总是会变的。
只是这变化,似乎太大、太快了些。
但此刻,女儿能想开、能坚强,总归是好事。
“对!想通了就好!”
沈万三重重一拍大腿,脸上挤出笑容,试图驱散车内的沉闷。
“我沈万三的女儿,金尊玉贵,他林家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忘恩负义的破落状元,也配让我女儿伤心?
回头爹就给你找个更好的!
王孙公子也配得!”
坐在对面,一直沉默不语的沈明轩忽然开口,声音冷硬。
“找什么更好的?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目光如炬地看向沈妙青。
“青儿,你告诉哥,今日之事,你到底知道多少?当真是林家母子设计?”
他常年在外行走,见识过各种阴谋诡计,直觉此事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妹妹今日在寺中的表现,虽让他惊喜,但那份超乎年龄的冷静和机辩,也让他心生疑虑。
沈妙青迎上兄长探究的目光,心中微凛,沈明轩显然比父亲更敏锐。
她不能表现得太过异常,但也不能再像原主一样懵懂。
她垂下眼睫,露出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后怕低声道。
“哥,我并非全然知晓。但我确定,我饮了林老夫人给的茶后便昏沉无力,人事不省。醒来便是那般情景…那王二狗,我根本不认识。”
她抬起眼,眼中带着残留的惊惧和清晰的恨意。
“他们是要逼死我。若不是我侥幸醒来,此刻…此刻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还要顶着污名下葬,累及家门清誉。”
听到“尸体”二字,沈万三和沈明轩脸色都是一白。
沈妙青继续道,语气逐渐变得冷静分析。
“他们处心积虑,连伪造的胎记和落红都备好,绝不可能仅仅为了退婚。
林清远刚中状元,正是需要好名声的时候,即便想攀高枝,大可徐徐图之,何必用这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毒计,惹上一身腥臊?”
沈万三皱眉:“青儿你的意思是…”
“除非……”
沈妙青目光微冷。
“有必须立刻铲除我、并且能给他更大好处的人,在背后驱使。”
沈明轩猛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眼神锐利如刀。
“吏部尚书…赵家?”
沈妙青缓缓点头。
“女儿只是猜测。林清远如今最大的价值,便是这新科状元的头衔。
能让他甘冒奇险,甚至不惜背上污名也要尽快摆脱沈家婚约的,其背后之人,权势必定远超我沈家,且能许诺他更多。”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沈万三胖胖的脸上肌肉抖动,既是后怕又是愤怒。
他原本只以为是林家母子忘恩负义,嫌贫爱富,没想到背后可能还牵扯到吏部尚书那样的庞然大物!
商不与官斗,这是千古至理!
沈明轩却冷哼一声。
“吏部尚书又如何?敢害我妹妹,照样要付出代价!”
“明轩!慎言!”
沈万三吓了一跳,急忙压低声音。
“无凭无据,岂可妄加揣测!赵家…那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沈妙青将父亲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父亲是商人,第一反应是权衡利弊,规避风险,这无可厚非。
但她要复仇,必须获得父亲全力的支持。
她放缓语气道。
“爹,哥哥,如今我们确实没有证据。但无论背后是谁,林家母子是直接的刽子手。
这笔账,我们要先跟他们算清楚。至于其他……需得从长计议。”
她看向沈万三,眼神诚恳而坚定。
“爹,女儿今日侥幸挣得一线生机,但污名并未完全洗清。
外人只会记得我沈妙青被‘捉奸在床’,只会议论林家退婚。
若我们就此忍气吞声,我沈家将成为全城的笑柄,爹爹和哥哥在外行走也将颜面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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