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平四年,四月的关中平原,已然褪去了冬日的萧瑟,染上了一层欣欣向荣的绿意。宽阔平坦的驰道上,车马辚辚,商旅往来,一派帝国腹心的繁华与安定景象。
然而,在这片祥和之下,一股无形的紧张气氛,正沿着那条连接帝国南北、用无数人力物力夯筑而成的宽阔驰道,如同贴着地面席卷而来的低气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着帝国的权力心脏——咸阳,疯狂蔓延。
两个人,四匹口吐白沫、汗液如浆的骏马,如同离弦之箭,在驰道上疯狂奔驰。
马蹄踏过坚硬的水泥路面,发出急促而清脆的哒哒声响,将沿途所有的车马行人远远甩在身后。
两名面容枯槁、眼窝深陷却目光如炬的朱雀军区精锐传令兵,每人双马,仿佛木偶般,重复着抽打胯下战马的动作。
他们身上的军服早已被汗水、雨水和泥泞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悍而疲惫的线条。其中一人的手臂上,还缠着渗血的绷带。
他们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换马了。
自四月初三从象郡大营出发,五天五夜,昼夜不息,换马不换人,吃喝都在颠簸的马背上解决,困极了就用牙咬舌尖,甚至用腰间的刺刀扎自己的大腿!
支撑他们的,是怀中那份用层层包裹、沾着司令任嚣鲜血的、重逾千钧的战报,以及陈超军长那嘶哑而沉重的嘱托:“不惜一切代价,最快速度,面呈兵部蒙恬尚书!直达天听!”
帝国的驰道系统和驿站制度,在新政推行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化和完善。
每隔数十里便有驿站,常备良马,随时供应加急军情传递。
正是这套高效的系统,使得这份来自数千里外的噩耗,得以在短短五日内,横跨大半个帝国,于四月九日午后,如同一支淬毒的利箭,射入了咸阳城。
战马没有丝毫减速,直接冲过咸阳那高大雄伟的城门,守城士兵显然早已接到类似加急军情的预案,看到传令兵手中高擎的、代表最高紧急级别的朱雀令牌,立刻肃然放行,并派人前方开道,厉声呵斥行人避让。
战马穿过熙攘的街市,一路畅通无阻,最终带着一股刺鼻的汗腥味和风尘气,猛地停在了庄严肃穆的帝国兵部衙署大门前。
“噗通!” 两名传令兵几乎是滚落马下,脚步虚浮,却强撑着站稳。
为首那名手臂带伤的上尉,用干裂渗血的嘴唇,对着迎上来的兵部守卫低吼道:“朱雀军区……八百里加急……面呈蒙恬尚书!”
守卫的小吏见惯了军情急报,但看到这两人如此狼狈凄惨、气若游丝却目光灼人的状态,心中也是一凛,本能地就要上前接过他们手中那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信筒。
“且慢!” 那上尉猛地后退半步,将信筒死死抱在怀里,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情况特殊!上官严令,此报……必须亲手交到蒙恬尚书手中!任何人不得经手!还请速速通传!军情紧急,延误片刻,你我皆担待不起!”
新政推行后,帝国官员的办事效率和纪律性已非往日可比。那小吏见对方如此坚持,又联想到朱雀军区前段时间似乎在南边用兵,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道:“二位稍候!我即刻去禀报尚书大人!” 说完,转身就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衙署深处。
兵部衙署内,尚书蒙恬正与几名侍郎及司官商议着北方玄武军区的秋季换防事宜。他虽已位居帝国兵部尚书,执掌天下兵马调动,但眉宇间那股属于百战名将的锐气与沉稳依旧未减分毫。
就在这时,那名小吏未经通传便急匆匆闯了进来,也顾不得礼仪,急声道:“尚书大人!门外有朱雀军区八百里加急军使到!言明情况特殊,必须亲手将战报呈于大人您!卑职看他们……状态很不好,像是经历了恶战!”
蒙恬的眉头瞬间拧紧,心中猛地一沉。他常年在军中,太了解这种“情况特殊”、“必须亲手呈送”意味着什么了!
这绝非普通的战报或捷报!
帝国南疆……出大事了!
“人在何处?!” 蒙恬猛地站起身,连面前的案几被带得晃动了一下也浑然不觉。
“就在衙署大门外!”
蒙恬不再多问,甚至来不及对在场的同僚交代一句,大步流星,几乎是奔跑着冲出了议事厅,穿过重重院落,直扑兵部大门。
他那高大的身躯和急促的步伐,带起一阵风,让沿途遇到的低级官吏纷纷侧目避让,心中惊疑不定。
来到大门外,蒙恬一眼就看到了那两名倚靠在马车旁、几乎站立不稳,却依旧将怀中信筒抱得死紧的传令兵。
他们那身破烂染血的军服,那疲惫到了极点却依旧燃烧着某种执念的眼神,让蒙恬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我就是蒙恬!” 蒙恬沉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两名传令兵看到蒙恬,尤其是认出他那标志性的面容和气度,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种如释重负又混合着巨大悲痛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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