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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皇帝陛下面对“腾云壹型”蒸汽履带车集群测试时那难以抑制的激动与赞赏，工学院院长茅焦心中的骄傲和自豪简直要满溢出来。这些钢铁巨兽虽然离不开陛下高屋建瓴的指点解决了核心的动力和传动理念，但将它们从图纸变为现实，解决那无数个制造工艺上的难题，可都是他们工学院上下，熬了无数个日夜，掉了无数把头发，一点一点啃下来的硬骨头！这份功劳，值得骄傲，没必要过分谦虚！过度的谦虚那不就是虚伪了么？
正当扶苏沉浸在那钢铁洪流带来的震撼中时，茅焦整理了一下思绪，上前一步，继续禀报，语气中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陛下，这‘腾云壹型’本身固然可喜，然其在研发制造过程中，还衍生出一项或许意义更为深远的成果，容臣禀报。”
“哦？还有意外收获？茅爱卿快讲！”扶苏闻言，兴趣更浓，将目光从轰鸣的试验场收回。
茅焦笑道：“工学院有一学子，名曰刘琦。此子于机械制造颇有天赋，更难得的是心思缜密，善于总结。他在参与‘腾云壹型’零部件生产与组装的过程中，见各类零件规格繁多却又各司其职，忽发奇想，向臣与禽滑厘副院长提出了一个名为‘模块化’的概念。”
“模块化？”扶苏心中一动，这概念可是现代工业设计的精髓之一！
“正是！”茅焦解释道，“刘琦认为，既然‘腾云壹型’车身主体固定，而其用途或许不止于牵引重物，为何不在一开始设计时，就为其预留出通用的接口和连接机括呢？如此一来，只需更换不同的前端或后端挂载配件，这一台‘腾云壹型’便能发挥出截然不同的功用！”
他越说越激动，开始举例：“比如，在其前方设计挂载一个巨铲配件，利用其自身强大动力，便可轻松推开拦路的土石废墟，用于筑路清障，效率远超人力；或于其车身两侧加装洒水灌溉的管线与水箱，便可驱使这铁牛行走于田间地头，进行大范围灌溉，省时省力；再比如，于其后方加挂一个特制的重型犁头，以其动力牵引，深耕破土，一日之内便可犁地数百亩，其效率远超百名壮劳力！”
禽滑厘在一旁补充道：“陛下，根据刘琦此构想，工学院已迅速行动，研发出了十数种不同功能的标准化挂载配件。经过实测，只需简单培训，一两名操作员在短时间内即可完成配件更换。此等设计，对于提升农耕、工程等各方面效率而言，堪称质的飞跃！一机多用，极大提升了‘腾云壹型’的价值！”
扶苏听完，忍不住击节赞叹：“妙啊！妙极了！模块化！好一个模块化！此思路不仅可用于这蒸汽履带车，未来帝国诸多器械皆可借鉴！茅爱卿，速唤那刘琦前来！朕要见见他！”
很快，一个看起来有些腼腆、但眼神中透着灵光的年轻学子被带到了扶苏面前，显得有些紧张局促。
扶苏看着他，和颜悦色地问道：“刘琦？‘模块化’之想，是你提出的？”
刘琦连忙跪下：“回…回陛下，是学生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幸得院长和副院长采纳，诸位师兄帮助完善，方才……”
“不必过谦！”扶苏打断他，语气肯定，“想法往往比单纯的执行更为可贵！你能从生产实践中总结出‘模块化’这一理念，并成功应用，此乃大才！朕问你，毕业后有何打算？”
刘琦愣了一下，老实回答：“学生…学生尚未想好，或许回老家谋个匠官的职司……”
扶苏大手一挥：“不必那么麻烦！朕给你三个选择：一，直接进入工部，朕许你一个员外郎之职，专司各类器械标准化与模块化推广；二，留在工学院任教，将你的想法传授给更多学子，朕许你讲师衔，待遇从优；三，若你只想潜心研究，工学院可特聘你为研究员院士，品秩俸禄参照正三品官员执行！日后若有新成果，朕另有厚赏！”
此言一出，不仅刘琦惊呆了，连周围一众工学院的博士、学子都投来了羡慕无比的目光！正三品待遇！研究员院士！别的不说，光是这待遇，都快赶上院长了！这可是许多寒窗苦读多年的学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不！是几乎99.99%的人一生都不可能达到的高度！
陛下对这“模块化”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刘琦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只是一个劲地叩首：“谢…谢陛下隆恩！学生…学生愿留在学院，继续研究！”
“好！”扶苏满意地点点头，声音提高，让周围所有人都能听到，“刘琦今日之所获，便是榜样！朕就是要让天下人都明白，在朕的大秦，无论出身，无论资历，只要敢于创新，所思所创于国于民有功，朕便绝不吝啬封赏！功必赏，过必罚，此乃帝国强盛之不二法门！”
皇帝的话如同最强劲的兴奋剂，瞬间点燃了所有工学院成员的热情！众人眼中都燃烧着激动的火焰，恨不得立刻钻回实验室和车间，捣鼓出更多更好的新东西来！刘琦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陛下的承诺重如泰山！大秦的科技创新氛围，因此而再次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又观看了一会儿“腾云壹型”的测试，扶苏虽然依旧满意，但微微皱起的眉头却显示出他内心的一丝考量。作为穿越者，他深知这原始蒸汽机的效率低下、对煤炭和水源的依赖以及缓慢的速度是其先天短板。但他也明白，以目前大秦的科技树，能走到这一步已是难得，他不能好高骛远，打击大家的积极性。
一旁的茅焦敏锐地察觉到了皇帝这细微的表情，他苦笑一声，主动开口道：“陛下明鉴，此‘腾云壹型’虽好，然其弊端，臣等亦心知肚明。其行动离不开大量水与煤炭补给，造价高昂，且其行进速度，虽略快于驮马队，但远谈不上迅捷。故而，臣等研判，此物目前较适合小范围、特定用途使用，例如皇庄土地耕种、重炮牵引、重要物资短途转运或大型工程机械。若欲大规模装备军团，长途奔袭，恐后勤难以支撑，反成累赘，亦会造成巨大浪费，尤其是部分苦寒之地，水源稀缺，更是难以使用。正因如此，臣等在试生产四十台并进行测试后，已暂时停止了后续大规模的生产计划，本想待技术再有突破后再行禀报，故未急于上报陛下。”
扶苏点了点头，茅焦的分析很中肯，也很务实。就在他准备说些什么时，胥坤带着一队龙卫和皇家学院食堂的工作人员，抬着好几个大食盒过来了。
“陛下，午膳已备妥，您看……”胥坤请示道。
“好！就在这试验场旁的凉棚下用膳吧，也让朕尝尝今天学院的伙食如何！”扶苏心情不错，挥手安排道。
很快，凉棚下的长条桌上摆满了饭菜。扶苏一看，乐了。伙食标准是四菜一汤：一道红烧肉，一道清蒸鱼，两个炒时令青菜，还有一个蛋花汤，主食是白米饭。荤素搭配，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但更有趣的是餐具。所有的碗，无论是盛饭的还是盛菜的，都是统一规格的深口大碗，洁白细腻，显然是皇家瓷窑的新产品。这些碗设计巧妙，可以严丝合缝地上下叠放，而且每个碗的底部边缘都有一个微微凸起的小小卡榫，当上面的碗叠上去时，卡榫正好卡在下面碗的碗沿内侧，确保碗底不会接触到下面的饭菜，干净又卫生。摆放起来整整齐齐，取用极其方便。
“这餐具倒是别致有趣。”扶苏拿起一个碗，仔细看了看那精巧的设计，“也是你们工学院弄出来的？”
茅焦连忙笑着回答：“陛下明鉴，这又是那个刘琦闲着没事鼓捣出来的小玩意。咱们工学院的人一忙起来经常误了饭点，等跑到食堂，饭菜都凉了，或者就只能吃些残羹冷炙。这小子就琢磨着，怎么能让饭菜保温又能方便地带来带去。他自己改了个小车床，做了这么一套可以严实合缝叠放又互不沾染的碗。”
他指了指那卡榫：“就这点小改动，可解决了大问题！现在咱们工学院几乎人手一套，食堂见这法子好，也大规模定制使用了。皇家学院的其他学子们见了都觉得方便有趣，还给取了个俗名，叫‘大碗菜’！如今在学院里可风靡了。”
扶苏听着，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咀嚼着，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环视着周围端着“大碗”吃得正香的工匠和学子们，对众人说道：
“诸位爱卿，你们看，这‘大碗菜’为何受欢迎？无外乎方便、卫生、高效。刘琦改良这碗，最初的动力，或许就是想少跑几步路，或者说想‘懒’一点，想吃口热乎饭。”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扶苏却正色道：“但这‘懒’，并非贬义！正因为想节省时间、想少费力气、想生活得更便利舒适，人才会去动脑筋，去想方设法改进工具、改进方法！从为了省力而发明的轮子，到为了吃得更好而发展的农耕畜牧，再到为了沟通万里而铸就的驰道铁路……科技的进步，其最原始、最强大的动力之一，往往就来自于人想要更省力、更舒适、更高效地生活的渴望！”
他顿了顿，声音沉静而有力：“所以，不要轻视任何一个小小的改进，不要嘲笑任何一个看似‘异想天开’的想法。今日工学院能有‘腾云壹型’，能有‘模块化’，能有这‘大碗菜’，正是得益于这种氛围！朕希望，这种精神能永远保持下去！为了帝国更强盛，也为了我大秦的子民，生活能越来越好，越来越便利！”
皇帝的一席话，伴随着“大碗菜”的香气和远处“腾云壹型”低沉的轰鸣声，深深地印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科技并非高高在上，它源于生活，最终也必将造福于生活。
而这，正是扶苏想要带给这个时代的最深刻的变革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