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传奇 第92章 峡谷深处的对峙

短暂的休整过后，队伍的气氛明显不同。伤员的伤口被仔细包扎，虽然行动还有些不便，但至少血已止住，精神也稳定了不少。石猛骂骂咧咧地给自己手臂上的口子撒上金疮药，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地数落着黑风寨匪徒的祖宗十八代，仿佛这样就能缓解疼痛。李小三则小心翼翼地给每个伤员的水囊里兑上一点随身携带的、据说是能“安神压惊”的劣质糖块，虽然效果存疑，但这份心意倒是让几个受伤的老兵咧嘴笑了笑。

“他娘的，这黑风寨的崽子们，下手还真黑！”石猛绑好绷带，活动了一下依旧肌肉虬结的手臂，朝地上啐了一口，“等老子摸进他们老窝，非把那个什么独眼狼屠彪的另一只眼珠子也抠出来当泡踩不可！”

李小三在一旁小声嘀咕：“石大哥，咱……咱能先进去再说吗？我总觉得这地方阴风阵阵，比刚才还邪乎……” 他一边说，一边紧张地四处张望，仿佛那些黑色的岩石后面随时会再冒出冷箭。

云逸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他站在队伍前方，目光沉静地扫视着前方更加幽深、仿佛连光线都被吞噬的峡谷。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尚未完全散去，与峡谷本身那股混合着霉变、腐朽和隐隐铁锈的气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又心悸的氛围。韩护卫如同沉默的岩石般站在他身侧，已经重新将马刀归鞘，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任何异动。老猫则蹲在一旁，用匕首在地上划拉着什么，似乎在根据记忆和刚才的遭遇，更新着前方可能存在的路径和危险。

“都休息好了？”云逸转过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好了，头儿！”石猛挺起胸膛，尽管手臂还隐隐作痛。

“随时可以出发，云将军。”韩护卫言简意赅。

李小三也连忙点头，虽然脸色还是有点白。

“好。”云逸点头，目光再次投向西北方向，“黑风寨就在前面。刚才的埋伏只是试探，真正的硬仗恐怕还在后面。都打起精神来，眼睛放亮，耳朵竖尖。老猫，前头带路，尽量找相对稳妥的路径，但速度不能慢。”

“特使放心，这条道我熟，就算他们想再使绊子，也得问问老子答不答应！”老猫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瘦小的身躯里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精力，他眯着眼看了看前方，率先迈开了步子。

队伍再次行动起来，这一次，速度比之前更快，但警惕性也提到了最高。斥候放出的距离更远，几乎是在视野的极限处游弋。每个人都紧握着兵器，眼神如同猎豹般扫视着两侧崖壁和前方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

穿过“鬼哭石”区域，前方的峡谷似乎变得更加狭窄，光线也愈发暗淡。脚下的路几乎被崩落的碎石完全覆盖，行走起来异常艰难，不时有碎石被马蹄或靴子踢动，滚落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的地势忽然变得开阔了些许。一片相对平坦的谷地出现在眼前，谷地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完全由粗大原木和巨石垒砌而成的寨墙！那寨墙高达三丈有余，墙体上布满了防止攀爬的尖锐木刺和观察用的射击孔，墙头上隐约可见来回走动的巡逻人影，一面绣着狰狞狼头的黑色大旗，在寨门望楼顶上无力地耷拉着，却依旧透着一股凶悍霸道的气息。

黑风寨，终于到了。

寨墙前方是一片开阔地，几乎没有任何遮蔽物。显然，任何想要靠近寨墙的人或队伍，都会完全暴露在墙头守军的弓箭射程之内。

云逸抬手，示意队伍在开阔地边缘停下，依托着几块巨大的岩石作为掩体，仔细观察着前方的寨子。

寨门紧闭，墙头上人影绰绰，虽然看不清具体面容，但那股子戒备森严、如临大敌的气氛，隔着老远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他娘的，这乌龟壳子还挺硬！”石猛探出半个脑袋看了看，又缩回来，瓮声瓮气地骂道，“强攻肯定不行，咱们这点人，还不够填人家护城河的。”

“他们显然知道我们来了。”韩护卫冷静地分析，“刚才的埋伏失败，他们必然加强了戒备。强攻不明智。”

云逸点了点头，目光沉凝。他此行目的是查案，并非剿匪，若能通过交涉获取线索，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他沉吟片刻，对身旁的石猛和韩护卫道：“看来，得先跟这位‘独眼狼’屠当家，打个招呼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示意其他人保持隐蔽和警戒，自己则缓步从岩石后走出，独自一人，向着黑风寨那紧闭的大门走去，在距离寨墙约一箭之地的地方稳稳站定。

他运起内力，声音清晰地传向寨墙方向，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空旷的谷地上回荡：

“大晟皇帝特使，持节钺查办匈蛮使团遇袭一案，云逸，请黑风寨屠当家现身一叙！”

声音落下，寨墙上出现了一阵明显的骚动。巡逻的人影停了下来，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下方那个孤身站立的身影。过了好一会儿，寨墙望楼上一个像是头目模样的人探出身来，粗着嗓子喊道：

“下面的听着！我们当家不见客！识相的就赶紧滚蛋！再往前一步，休怪我们弓箭不长眼！”

云逸面色不变，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官奉命查案，事关两国邦交。屠当家既然身为落鹰峡一方首领，想必对此地风云变幻了若指掌。若屠当家问心无愧，何妨现身一见，澄清是非？若执意避而不见，难免令人生疑，届时大军压境，恐非黑风寨所能承受。”

他这番话，软中带硬，既点明了利害关系，也留有余地。

寨墙上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犹豫或者请示。终于，那个头目再次探出头，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强硬：“我们当家说了，黑风寨行事，自有规矩，不劳朝廷过问！使团遇袭，与我们无关！你们速速离去，否则，刀剑无眼！”

看来，仅凭口舌，是很难让这位神秘的屠彪现身了。对方的态度虽然有所松动，但戒备之心极重，显然不愿与官方有任何牵扯。

云逸心中明了，今日恐怕难以直接从正门得到想要的信息了。他不再多言，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戒备森严的寨墙，以及望楼上那面狰狞的狼头旗，仿佛要将这一切刻在脑子里。然后，他干脆利落地转身，在寨墙上无数目光的注视下，从容不迫地退回到了岩石掩体之后。

“头儿，怎么样？那缩头乌龟不肯出来？”石猛迫不及待地问道。

云逸摇了摇头：“意料之中。他若轻易现身，反倒奇怪了。”

“那咱们怎么办？总不能真在这干等着吧？”李小三苦着脸问道。

云逸目光扫过黑风寨那高大的寨墙，以及周围险峻的地形，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强攻不可取，正门交涉失败，那么……

“他们越是这样严防死守，越是说明心里有鬼。”云逸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笃定，“正面进不去，不代表没有别的路子。老猫，这黑风寨，除了这正门，可还有其他隐秘的进出路径？或者，有没有什么不易被察觉的弱点？”

老猫闻言，那双猫一样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凑近些，压低声音道：“特使，您算是问对人了！这黑风寨建在这鬼地方，看似坚固，其实也不是铁板一块。据我所知，他们寨子后面，靠着悬崖的那边，有一条非常隐蔽的采水小道，平时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是通往山崖后面一处隐秘水源的。还有，他们寨墙东南角那段，去年山洪冲垮过一小部分，虽然后来修补了，但我估摸着，肯定不如其他地方结实……”

听着老猫的叙述，云逸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很好。”他点了点头，心中已然有了新的计较，“既然正门走不通，那我们就换个方式‘拜访’。传令下去，队伍后撤五里，找个隐蔽处扎营。我们需要从长计议，好好琢磨一下，该怎么给这位‘独眼狼’屠当家，送上一份他意想不到的‘大礼’。”

随着云逸的命令，队伍开始有序地后撤，消失在黑风寨视野之外的开阔地边缘。谷地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寨墙上方那面狼头旗，依旧在微风中无力地晃动，仿佛预示着一场新的、更加隐秘的较量，即将在这险峻的落鹰峡深处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