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峰书房内的血腥气尚未散尽,但其人已矣。凌越站在院中,晨光刺眼,却照不透他眉宇间的凝重。老狐狸以最决绝的方式了断了自己,看似斩断了诸多线索,却也无声地承认了所有指控。杭州城的天,要变了。
“大人,徐府内外已初步控制,所有出口均已封锁。”秦虎上前禀报,甲胄上还沾着些许方才混乱中沾染的尘埃。 “仔细搜,一寸都不许放过。”凌越声音低沉,“尤其是密室、暗格、所有带锁的箱柜。王砚,你亲自带人清点书房,所有文书信件,片纸不得遗漏。” “是!”两人领命而去。
衙门里的老刑名和书吏们也被紧急召来,在徐府偏厅迅速辟出一块地方,开始登记造册,初步分拣查封而来的海量物品。徐家盘踞江南多年,枝繁叶茂,其往来文书、账簿堆积如山。
凌越负手立于院中,看着官差们进进出出。沈荆澜悄然来到他身侧,递上一杯刚沏好的热茶,低声道:“徐世峰一死,京师那边……”
“必起波澜。”凌越接过茶盏,指尖感受到一丝暖意,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徐公公绝不会善罢甘休。但徐世峰畏罪自戕,便是铁证。我们手中的证据链,足以向朝廷交代。眼下最重要的是,能否从这些文书里,找到更扎实、能直指核心的东西。”他需要能经得起朝堂之上任何诘问的铁证,更需要能揭开“老先生”真面目的线索。
整整一天,徐府都处于一种压抑的忙碌中。杭州知府也派了人来,名为协助,实为探听,都被凌越以“案涉机密,闲杂人等不得与闻”挡了回去。城内的各种流言早已如同野火般蔓延开来,昔日门庭若市的徐府,此刻却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凶地、罪地。
傍晚时分,王砚拖着疲惫的步伐前来回报,脸色却带着一丝兴奋:“大人!有发现!在书房一处极其隐蔽的夹墙里,找到了几本暗账!”他呈上几本册子,封面是普通的《论语》、《孟子》,内里却用极细的墨笔记录了密密麻麻的数字和代号。
凌越迅速翻阅,上面记录了数笔来源不明、数额巨大的资金流入,又流向几个不同的方向,其中就有“玄真观(记为‘丹房’)”、“陈记渔行(记为‘渔获’)”,而最大的一项支出,则标记着“京·雨庵兄寿礼”,时间、数额与那羊皮纸上“徐公笑纳”及蓝色信纸“徐公处已打点”隐隐对应!
“雨庵兄……”凌越沉吟道,“可是徐公公的名号或别称?”他立刻让王砚去查。
更令人心惊的是,其中一笔近期的大额支出,标注的竟是“抚恤·宣北”,时间恰在宣府案发、王保等人伏法后不久!这无疑是徐世峰动用资金抚恤安抚那些被剿灭的女真细作家属,坐实了其与边镇勾连之罪!
“好!甚好!”凌越精神大振,“这些暗账,便是他无可辩驳的罪证!”
然而,关于“老先生”和苏季康的直接记载,却依旧寥寥,多用隐语替代。
就在这时,沈荆澜那边也有了进展。她一直在协助查验从徐府搜出的各类药材、香料以及一些可疑物品。她拿着一小块黑色的、像是香料又像是药材的块状物过来,神色凝重:“大人,您看此物。这是在徐世峰卧室一个香囊里发现的,混在寻常香料之中,气味极为淡薄,但……与我之前怀疑的‘梦陀罗’根茎提炼物的气息,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经过了更好的炮制掩饰。”
凌越接过,那物事入手微沉,气味确实古怪:“这是……”
“此物若点燃熏香,微量可致人精神松弛,昏昏欲睡;但若长期使用,或一次性用量稍大,便可损及神智,甚至……操控心志。”沈荆澜语出惊人,“徐世峰将此物随身携带,是自用?还是……用以控制他人?”
凌越猛然想起长房大奶奶崩溃时所言“他们逼我的”、“要我儿的命”,以及她那般轻易就范、甚至协助下毒的行为!难道徐世峰不仅用利益诱惑,更用这种邪门的药物控制了长房大奶奶,使其成为傀儡?!
其手段之卑劣,心肠之狠毒,简直令人发指!
“收好此物,这是重要证物!”凌越沉声道。
天色渐暗,搜查仍在继续。凌越知道,必须尽快整理出初步案卷,上报朝廷,以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他回到按察使司衙门,连夜起草奏疏。文书房内烛火通明,凌越伏案疾书,将苏家案、玄真观、废砖窑、徐世峰之罪、以及关联边镇的线索,逐一清晰陈述,附上关键证据清单。沈荆澜在一旁默默研磨铺纸,偶尔在他停顿时递上一杯参茶。
窗外万籁俱寂,唯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这是一场无声的战斗,奏疏上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决定未来的走向。
就在奏疏即将完成时,王砚再次匆匆赶来,这一次,他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烧得只剩一角的漆皮令牌,脸色极其古怪:“大人……这是在徐府厨房灶膛深处灰烬里找到的,差点就彻底烧没了……您看这上面的残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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