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舢板如同暗夜中的幽灵,紧紧尾随着前方那一点在浓雾中摇曳的灯火。蒋坤手下那艘接应的哨船显然对这段水路极为熟悉,即便在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依旧灵活地穿梭于主航道与支流岔口之间。
凌越屏住呼吸,全部心神都凝聚在双眼和耳朵上,努力记忆着对方的航向和经过的显着地标。秦虎、刘老四等人更是大气不敢出,全凭精湛的水性操控着舢板,借助芦苇荡、河湾阴影和越来越浓的雾气,勉强跟上。
约莫跟了半个多时辰,前方的哨船忽然减慢了速度,灯火也熄灭了。紧接着,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击掌声,像是某种暗号。
很快,另一处黑暗中传来回应。随后,隐约可见那哨船和那艘漆黑的“鬼船”缓缓驶入了一条极其隐蔽的支流河口,那河口被茂密的垂柳和荒草覆盖,若非熟知地形,根本无从发现。
“不能再跟了!”刘老四压低声音,语气急促,“大人,那条岔河叫‘死人沟’,是片废弃的采石场留下的烂河滩,里面岔道多得像迷宫,水深浅不一,暗桩无数,而且肯定有他们的暗哨!咱们这小船进去,就是送死!”
凌越死死盯着那两艘船消失的黑暗河口,心知刘老四所言不虚。强行跟进,必然暴露。
他果断下令:“退!原路返回,注意隐蔽!”
舢板悄无声息地调头,借着夜色和雾气的掩护,迅速远离了这片危险水域。
直到驶出老远,重新回到相对开阔的主河道,舢板上的几人才长长松了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和雾气浸透。
“娘的,真是蒋阎王这伙杀才!”水猴子心有余悸地骂道,“装神弄鬼,害死那么多兄弟!”
“那抛洒的白粉……定然就是‘水鬼盐’了!”另一个漕丁声音发颤,“沾上就疯,太邪门了!”
凌越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舢板的船舷和篷顶之上——那里,沾染着一些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白色粉末斑点。显然是方才距离较近时,随着夜风飘散过来的一些残留物。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原本用来装银针的小小扁形瓷瓶,又撕下一小块干净的里衣布料,用布料极其轻柔地将那些粉末斑点刮取下来,收入瓷瓶中,塞紧瓶塞。
“大人,这是……”秦虎疑惑道。
“取证。”凌越言简意赅,将瓷瓶郑重收起。这是他作为法医的本能,任何现场的微量物证都可能成为关键线索。
回到临河镇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雾气稍散,但天气依旧阴沉寒冷。
谢过刘老四等人,并再三叮嘱他们务必保密、注意安全后,凌越和秦虎拖着疲惫却兴奋的身躯回到小客栈。
凌越毫无睡意。他紧闭房门,点亮油灯,将那小小的瓷瓶放在桌上。白色的粉末在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哑光质感。
他不敢轻易打开嗅闻,更别说尝试。周墨的警告言犹在耳,此物毒性猛烈。但他必须尽快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
得抓紧时间联系周墨,这临河镇龙蛇混杂,要注意蒋坤甚至那北方客商的眼线谨防走漏风声。
忽然,一个人影闪过他的脑海——沈荆澜!
那位医术精湛、性情清冷、孙思邈孙神医第十一代传人的女神医。她就在省城,而且,凌越在一次出公务之时对她曾有救命之恩,她相对值得信任。
事不宜迟!必须立刻将样本送回去检验!
“秦虎!”凌越打开房门,唤来同样未曾歇息的秦虎。
“大人?”
“你立刻骑快马返回省城,将此物亲手交给周墨周仵作。”凌越将瓷瓶递给秦虎,神色无比严肃,“告诉他,这是从‘鬼船’现场取得的疑似‘水鬼盐’样本,毒性可能极烈,让他务必小心查验,并与我之前所中之毒进行比对。我要知道它的成分、来源以及解毒之法!”
“是!卑职明白!”秦虎深知事关重大,双手接过瓷瓶,小心揣入怀中贴身处。
“等等,”凌越又叫住他,略一沉吟,走到桌边,快速写下一张便笺,折好递给秦虎,“如果……如果周墨查验遇到困难,或者需要更专业的医药知识辅助,你可持此信,去城南‘济世堂’医馆,寻一位名叫沈荆澜的女大夫,请她暗中协助。记住,除非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打扰她,且务必确保绝对隐秘!”
秦虎见凌越神色郑重,毫不迟疑地接过纸条:“大人放心!卑职定不辱命!”
秦虎匆匆离去,马蹄声很快消失在清晨的街道尽头。
凌越独自留在房中,心绪难宁。他推开窗,望着外面渐渐苏醒的临河镇,运河上已有早行的船只开始忙碌。但谁能想到,就在昨夜,就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水域之下,隐藏着那般惊人的阴谋与杀机。
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那“鬼船”绝非鬼魅,而是一艘经过特殊改造的快船。那沉闷的声响,很可能是船内有人在奋力踩踏某种类似水车的装置,提供动力并控制方向,使其在无帆无桨的情况下也能移动和倒退!而那狰狞的兽首标记……他努力回忆,却依旧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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