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的木门吱呀作响,门内门外,是两个世界。门内是刘师傅被绝望和迷茫笼罩的方寸之地,门外是凌越试图将他拉回的现实世界,而在不远处的阴影里,云逸居士如同一个冷漠的看客,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凌越抵住门,目光紧紧锁住刘师傅那双涣散而痛苦的眼睛。老人下意识摸向怀里的动作,像一根针扎在凌越心上——那里面,就是云逸居士埋下的死亡引信。
“老师傅,”凌越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诚恳,“匠心难得,岂能因一时困顿而轻弃?您的手艺,是几十年心血所凝,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宝贝。若就此湮没,不仅是您的损失,更是这行当的损失。”
他刻意避开了“死”、“想开”这类可能触发负面联想的词,而是不断强调“手艺”、“心血”、“宝贵”,试图唤醒老人内心深处最根本的职业骄傲和生存价值。
刘师傅的手停在胸口,浑浊的眼睛里挣扎之色更浓。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宝贝?呵……没人要了……东家嫌贵,客人图便宜……这世道,容不下真东西了……”话语里充满了被现实碾压后的无力感,这正是云逸居士最容易撬开的裂缝。
凌越立刻抓住话头:“容得下!一定容得下!老师傅,您可知‘凌氏工坊’?”他急中生智,编了一个名字,“我家就在城南新开了间工坊,专做精品漆器,正愁寻不到您这样有风骨、有手艺的老师傅掌眼!工钱待遇,绝不敢亏待!只求一个‘真’字!”他抛出的是一个虚假但极具诱惑的希望,一个立刻就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刘师傅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出一丝难以置信的光彩,但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怀疑地打量着凌越:“你……你说真的?莫不是寻我老头子开心?”长期的压力和最近的心理操控,让他变得极度脆弱和多疑。
阴影里,云逸居士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在惋惜凌越的手段拙劣。他向前微微迈了半步,并未出声,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却仿佛透过空气传递了过来。
凌越知道,云逸就在附近,甚至可能正在用某种方式施加影响。他不能退缩,必须用更强大的事实和情感冲击来对抗。
“千真万确!”凌越语气斩钉截铁,同时从怀中迅速摸出一块小小的、却是真正上好的生漆原料块——这是他之前研究案情时,无意中从证物房带出来的一块样本,此刻却派上了用场。“您看这漆料!这才是好东西!我们工坊用的,都是这样的料!正需要您这样的老师傅来操刀!”
他将漆块递到刘师傅眼前。那黝黑润泽的质感,那特有的气息,对于一辈子跟漆打交道的老匠人来说,有着无法言喻的吸引力。
刘师傅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住了,颤抖着手接过那块生漆,仔细摩挲着,眼中焕发出久违的神采,喃喃道:“是……是好料子,好久没摸过这样的好料子了……”
机会!凌越心中疾呼,正要趁热打铁。
就在这时,阴影里的云逸居士,忽然极轻极轻地叹息了一声。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飘了过来。
“唉……良材美质,终归尘土。执着于形器,何尝不是另一种负累?放下……方能自在……”
这声音如同带有魔力,刚刚被生漆激起一丝生气的刘师傅,身体猛地一颤,眼神再次迅速变得空洞起来,摩挲漆块的手也缓缓垂下,喃喃重复道:“负累……自在……都是负累……”
凌越心头巨震!好厉害的音术!或者说,是精准把握时机的心理干扰!云逸居士甚至不需要靠近,只需在最关键的时刻,用最“契合”对方心境的言语,轻轻一推,就能将人重新推入深渊!
“老师傅!”凌越提高声音,试图打断这种暗示,“莫听旁人胡言!手艺是根,是本!活下去,才能把这好手艺传下去!才能让更多人看到什么是真正的好东西!”
“传下去?”刘师傅眼神飘忽,脸上露出一丝惨笑,“传给谁?谁还要?女儿嫁了,徒弟散了……没了,都没了……不如……不如归去……”他的手再次坚决地探向怀里那个纸包!
凌越瞳孔骤缩!不能再等了!
“刘三哥!”凌越猛地换了一个更亲近的称呼,声音陡然变得极其严厉,“你忘了你爹临死前怎么跟你说的了吗?!‘刘家的手艺,不能断在你这儿!’这话你是不是都就着酒吃了?!”
这话纯属凌越情急之下的诈唬,他根本不知道刘师傅父亲说过什么。但他赌的是这种老派匠人极其看重传承,父亲临终遗言必然是最大的心结和动力!
果然,刘师傅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伸向怀里的手顿住了。他瞪大眼睛看着凌越,嘴唇剧烈颤抖:“你……你怎么知道……我爹他……”
“我当然知道!”凌越趁势追击,语气不容置疑,“你爹把一辈子的心血都传给了你,不是让你遇到点坎就撂挑子去找他的!他是让你把这门手艺发扬光大!你现在死了,有什么脸去见你爹?见你刘家的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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