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温柔藏在晚风中 第77章 抉择

回去的路上，晚风里忽然混进一阵清甜的槐花香。苏念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想起清溪小学那棵老槐树——小航总爱在树下捡满满一口袋花瓣，说要给“小星星”编个花环。她侧过头，看见陆星衍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路灯的光线把他整个人罩在一团暖融融的光晕里，连额前那几缕不听话的碎发都显得格外温柔。

“对了，”苏念摩挲着杯子上那颗星星贴纸，忽然想起来，“明天到学校，得再仔细看看小航的邀请卡，可别漏了什么细节。”

陆星衍抬起头，眼里带着笑：“放心吧，我昨晚特意把贝壳图案又描深了一遍，就算沾上水汽也不会模糊。倒是你画的那只小海豚，颜色是不是该补两笔？朵朵上次偷偷跟我说，看着有点像小鲸鱼呢。”

苏念嗔怪地轻推了他一下：“明明是你说的要简约风！现在倒来挑我的刺。”话虽这么说，她却悄悄记下了——明天得找林晓借支金色马克笔，给海豚眼睛描个边，得像“希望”的眼睛那样亮晶晶的才好。

说笑间就到了住处楼下。苏念正要转身上楼，陆星衍却叫住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递过来：“差点忘了，下午整理旧书时找到的。”是那片去年秋天在希望小学篮球场捡的银杏叶，已经泛黄，边缘微微卷起，但叶脉依然清晰。“它一直夹在你落下的那个作业本里。”

苏念接过叶子，指尖触到那粗糙而熟悉的纹路，心里蓦地一软。她低头把叶子仔细收进帆布包内侧的小口袋，再抬头时，正好撞上陆星衍的目光。他的耳尖在路灯下又泛起了那种熟悉的淡红色，就像上次在溪边捡贝壳时一样。“那我……先上去了，明天见。”她说完便快步走进楼道，直到二楼拐角才停下，悄悄往下望——他果然还站在原地，手里握着她那个小海豚水杯，见她探头，立刻挥了挥手，这才转身离开。

第二天一早，苏念刚到学校门口，就听见教室里传来阵阵欢快的笑声。推门一看，小远正举着一幅画给大家看——画上是辆涂满彩虹的大巴车，车身上写着“流动星空学校”，车窗里探出好几个小脑袋，那个扎羊角辫的是朵朵，旁边穿着篮球服的，一看就知道画的是陆老师。

“苏老师早！”孩子们齐声喊道。小远举着画跑过来，仰起小脸：“我要把这幅画寄给城里的小伙伴，让他们看看咱们的星空大巴有多酷！”

苏念蹲下来摸摸他的头，刚要说话，就见陆星衍抱着一大摞彩纸从外面进来，额前还沾着几点碎纸屑。“来得正好，帮我分一下彩纸，孩子们要给新朋友折星星。”他递过彩纸时，指尖不经意地擦过苏念的手背，两人都微微一顿，随即飞快地移开视线——就像上次在快递公司核对地址时那样，空气里泛起一丝微妙的涟漪。

忙活了一上午，星星折了满满两大盒。有的孩子还在星星里塞了小纸条：朵朵写的是“我会教你折贝壳”，小宇画了个迷你篮球说要请教投篮技巧，小远则画了个小太阳，和苏念在登记本上做的记号一模一样。

中午休息时，苏念正趴在桌上给海豚邀请卡描金边，林晓举着手机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语气激动：“快看校园论坛！咱们在云顶小学拍的星空照片被置顶了！”照片上，陆星衍正带着孩子们观测星空，苏念站在一旁举着星座手册，身后的银河璀璨夺目。评论区早已炸开了锅——“这就是传说中的‘星空cp’本尊吧！”“求问苏老师同款星座手册！”“上次纪录片里陆老师给苏老师披外套的片段，我循环了十遍不止！”

苏念看着这些评论，脸颊微微发烫。她正想把手机递回去，陆星衍拿着个快递信封走了进来：“刚收到的，寄件方是希望教育基金。”

林晓立刻凑过去：“陈凯寄来的？是不是捐赠有消息了？”

苏念心里一紧，和陆星衍对视一眼，拆开了信封——里面不是协议，而是一封手写信，字迹清秀工整：“致流动星空学校的老师们”。

“我来自深圳的一所小学，”苏念轻声念道，“上周有幸看到央视纪录片的片段，深受感动。我们班的孩子们听说‘城乡手拉手’活动后，都非常希望能参与进来，已经准备了绘本、文具和自己画的画作为礼物。此外，学校家长们也希望能尽一份力，有的捐赠图书，有的联系了出版社，希望能为山区的孩子们送去一批新书……”

陆星衍凑过来看信，眼里闪着光：“太好了！这样孩子们就能认识更多朋友，收到更多礼物了。”

林晓开心地拍手：“看吧，我就说我们的活动能引起共鸣！咱们是不是该回封信？再把孩子们折的星星寄一些过去当作回礼。”

苏念点头赞同，正要去找信纸，周老师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凝重：“苏老师，陆老师，有件事得跟你们说一下。”两人跟着他来到走廊，周老师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一条未读消息：“刚接到快递公司的电话，昨天寄出去的那箱礼物，可能不是丢了，是送错地方了。”

“送错了？”陆星衍皱起眉，“送到哪儿了？”

“说是送到了邻县的一家敬老院，地址太像，分拣时搞混了。”周老师叹了口气，“那边确实收到了一箱孩子的画和信，但是……有几幅画不小心被老人弄湿了，还有两封信在念给大家听的时候弄丢了。”

苏念心里一沉，立刻想到小远那幅画——他昨晚特意在背面写了“送给城里的好朋友”，还盖了个小太阳印章。“那现在怎么办？剩下的能找回来吗？”

“快递公司下午会派人去取回来重新派送，但湿了的画……恐怕没法完全恢复了。”周老师看着她焦急的样子，宽慰道，“别太担心，孩子们会理解的，大不了我们陪他们再画一幅。”

话虽如此，苏念心里还是堵得难受。她正想去看看小远，教室里却传来了朵朵的哭声。跑进去一看，朵朵正趴在桌上抽泣，小远无措地站在一旁，地上散落着几张画纸。“怎么了？”苏念蹲下身，轻轻拍着朵朵的背。

“我的画……被风吹到泥水里了。”朵朵哽咽着，手里攥着一张湿透的画纸，上面“希望”和“小星星”的轮廓已经模糊成一片淡蓝，“这是我准备寄给城里小伙伴的……现在全完了……”

小远也红了眼眶，小声说：“我想帮朵朵捡画，不小心把她的彩笔碰掉了，颜色都混在一起了。”

看着孩子们难过的样子，苏念心里一阵发酸。她还没开口，陆星衍已经拿着新画纸和彩笔走了过来：“别难过，我们重新画。我刚问过快递公司，礼物明天上午才重新寄出，今天下午我们一起帮朵朵和小远画新的，好不好？”

孩子们抬起头，眼里重新燃起了光亮。小远用力抹了把眼睛，点头道：“好！我要画一幅更大的，把‘希望’、‘小星星’、周老师和张阿姨都画上去！”

朵朵也止住了哭泣，接过新画纸：“我要画我们在溪边捡贝壳，还要画陆老师教我们认星座……”

看着孩子们重新投入创作，苏念稍稍松了口气。陆星衍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下午我去趟快递公司，看看能不能抢救回几幅画，你在这里陪着孩子们。”

“好，路上小心。”苏念点点头，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昨晚那片银杏叶——原来有些温暖，就藏在这些看似平常的瞬间里，总是在需要时，悄然给予力量。

下午三点多，陆星衍还没回来。苏念正帮孩子们把折好的星星装进玻璃瓶，校门口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声。她抬头望去，一辆白色轿车停在门外，车窗摇下，露出了陈凯的脸。

“苏老师，冒昧打扰，”陈凯拿着文件夹走进来，面带难色，“关于匿名捐赠，捐赠人又追加了一个条件。”

苏念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条件？”

“捐赠人提出，如果你们愿意担任负责人，除了扩大学校规模，还需要在半年内组织一次‘星空夏令营’，让山区和城里的孩子共同参与，地点定在希望小学。”陈凯翻开文件夹，取出一份打印方案，“这是初步计划，资金已全部到位，包括食宿、交通和活动器材，你们只需负责统筹。”

苏念接过方案，目光扫过“星空观测”、“海洋课堂”、“篮球友谊赛”这些字眼，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如果答应，孩子们就能拥有一次难忘的相聚，“流动星空学校”也能帮助更多人；可如果答应，就意味着要离开云雾村，离开这些每天围着她喊“苏老师”的孩子，甚至可能无法再像现在这样，每天和陆星衍一起备课、上课。

“捐赠人希望后天之前能得到答复。”陈凯看着她纠结的神情，补充道，“我理解你们对这里孩子们的感情，但请相信，扩大规模后你们依然可以常回来看看。云雾村的‘希望信箱’和‘星空绘本角’，基金会也会安排专人维护，绝不会让孩子们感到被冷落。”

陈凯离开后，苏念独自坐在教室里，手中握着那份沉甸甸的方案。隔壁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小远正在教朵朵认星座，朵朵软软的声音飘过来：“小远，你说城里的小伙伴会喜欢我画的画吗？”

“肯定喜欢！”小远的声音充满自信，“苏老师说过，用心画的画，谁都喜欢！”

苏念望向窗外，夕阳正缓缓沉入地平线，将天空染成温柔的橘红色，一如暴雨后那道彩虹。她正想把方案收进抽屉，手机突然响了——是陆星衍。

“苏念，你现在能来快递公司一趟吗？”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寻常的急切，“出了点意外情况。”

“怎么了？是画的问题吗？”苏念的心立刻提了起来，抓起包就往外跑。

“不，是关于那箱送错的礼物，”陆星衍的声音里透着难以置信，“敬老院的老人说，昨天有个来探望的年轻人看到了小远的画，他说……他认识小远的爸爸妈妈，还留下了联系方式，想亲自把画送到深圳去。”

苏念的脚步猛地停住，手中的方案差点滑落。她望着远处渐暗的天色，心里瞬间乱成一团——那个年轻人是谁？小远的画真的能顺利送到父母手中吗？而面对基金会的捐赠与条件，她和陆星衍，又该如何抉择？晚风拂过，卷起地上一张彩纸，轻轻落在她脚边，上面画着颗小太阳，和她登记快递时做的记号，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