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温柔藏在晚风中 第76章 信的回音

大巴车晃晃悠悠开进县城，天早就黑透了。路两旁的梧桐树影婆娑，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暖黄的光从车窗外透进来，轻轻笼在苏念和陆星衍身上，把两人的影子在车厢里拉得老长。

陆星衍把最后一箱快递从车上卸下来，靠在快递公司的铁门上直喘气，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却还是笑着转头问苏念：“累坏了吧？我先送你回去休息，这些快递的物流信息，我明天再来弄。”

苏念摇摇头，弯腰拍了拍那个做了小太阳记号的快递箱——里面装着小远那封珍贵的信。“别明天了，咱俩一块儿弄吧，早点录完，小远的信就能早点飞到他爸爸妈妈手里。”她抬头，发现陆星衍正盯着自己的水杯出神，杯身上那颗星星贴纸在灯光下微微发亮，她一下子想起下午他耳尖通红的模样，忍不住抿嘴笑了，“再说了，让你一个人弄，还不得熬到后半夜去？我可不想明天看见个熊猫眼老师给孩子们上课。”

陆星衍被她逗得笑出声，利落地从后备箱拿出笔记本电脑，找了个路灯下的石墩子坐下：“行，听你的。不过你就在旁边陪我说说话，登记信息的活儿我来，你帮我核对地址——你眼神好，心又细。”他边说边打开电脑，指尖在键盘上熟练地敲了几下，调出系统页面，顺手把苏念的水杯递过去，“快喝点水，一下午都没见你喝几口。”

苏念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也跟着暖了一下。她在旁边的石墩子上坐下，看着他专注录入信息的侧脸，路灯的光线在他睫毛上跳动着，投下细碎的影子。夜晚静悄悄的，只有他们念地址和键盘敲击的声音交错着，偶尔遇到看不清的字，两颗脑袋就凑到一块儿仔细辨认，手指不小心碰到一起，又飞快地各自缩回，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甜。

等所有快递信息录入完毕，都快晚上十一点了。快递公司的值班大叔走出来，冲着他们乐：“你们这两位老师可真够负责的！放心，这批快递明天一早就发走。特别是那封给小远爸妈的信，我给你们贴了加急标签，到了深圳那边会有人专门跟进。”

苏念连声道谢，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陆星衍合上电脑站起身，却冷不丁踉跄了一下——在石墩子上蜷得太久，腿麻了。苏念赶紧扶住他的胳膊，忍不住打趣：“陆老师，你这体力可不行啊，蹲这么会儿就麻了？下次帮村民搬竹篓可得量力而行。”

陆星衍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太久没这么蹲着了……下次一定注意。”他站稳身子，很自然地把两人的水杯并排放在一起——星星贴纸和小海豚紧紧挨着，就像此刻并肩站立的他们。“走吧，送你回去，夜里路黑。”

两人沿着安静的街道慢慢往回走。晚风带着夏末的凉意，轻轻卷起几片落叶。苏念想起小远递信时那期待的眼神，轻声问：“你说，小远的爸爸妈妈收到信和画，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特别惊喜？”

“那肯定啊，”陆星衍语气笃定，“你没看小远画的那幅吗？一家三口手拉手站在彩虹底下，多暖。他爸妈在外面，不知道多想他呢，收到这份心意，搞不好当场就会打电话回来。”

苏念点点头，心里也跟着期待起来。她忽然想起林晓提过的“城乡手拉手”活动，眼睛一亮：“对了，那个活动咱们明天就跟村主任提吧？孩子们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坏了！能和城里的小伙伴交朋友，互相寄礼物、分享故事，多有意思。”

“好啊，”陆星衍笑着应下，“我明早就给王大叔打电话。顺便问问孩子们最近有没有空，咱们可以先准备起来，比如让每人画幅画，当作给新朋友的见面礼。”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苏念住处楼下。她接过水杯，眉眼弯弯：“今天辛苦你啦，陆老师，早点休息。”

“你也是，”陆星衍看着她，眼神温柔，“明天还要上课呢。对了，小远信那边一有消息，我马上告诉你。”

苏念转身上楼，走到二楼转角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陆星衍还站在原地。见她回头，他慌忙挥挥手，这才转身离开。苏念忍不住嘴角上扬，心里像化开了一颗水果糖，甜丝丝的。

第二天一早，苏念刚到学校，就看见陆星衍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拿着笔记本，脸上带着笑：“我刚给王大叔打过电话了，他说孩子们听说‘城乡手拉手’活动，都兴奋得不行，已经嚷嚷着要开始准备礼物了！还有，张奶奶昨晚给她孙子打电话，说棉袄和板栗寄出去了，她孙子开心得不得了，特意让奶奶谢谢咱们呢。”

苏念听着，心里暖融融的。两人一进教室，孩子们就呼啦啦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苏老师！陆老师！快递什么时候能到呀？”“小远的信他爸爸妈妈收到了吗？”“手拉手活动什么时候开始嘛？”

苏念笑着拍拍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别急别急，快递明天就开始运送啦，过几天就能到。小远的信，有专门的叔叔阿姨帮忙看着，一定能送到他爸爸妈妈手里。至于手拉手活动——”她故意顿了顿，看着孩子们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咱们从今天起就可以准备礼物啦！画一幅你最拿手的画，或者写一封真诚的信，送给城里即将认识的小伙伴，好不好？”

“好——”孩子们异口同声的回答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接下来的几天，所有人都忙活开了。小宇画的是云雾村的晒谷场，还有小伙伴们一起帮忙寄快递的热闹场面；朵朵写了长长一封信，细细描述村里的美景，还热情邀请对方来玩；小远则重新画了一幅“流动星空学校”的大巴车，还有苏老师和陆老师，他说要让城里的小伙伴也认识这么好的老师。

苏念和陆星衍则忙着和林晓对接活动细节，确定结对方式，甚至连要不要搞个线上见面会都讨论了好几轮。

就在一切井然有序地推进时，苏念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那边是个女声，带着明显的哽咽：“是苏念老师吗？我是小远的妈妈……我们收到小远的信和画了……”

苏念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连忙说：“您收到就好！小远特别想你们，天天都盼着呢。”

“是啊，”小远妈妈的声音更咽了，“我和他爸爸看着信和画，都没忍住……小远信里说他在村里过得很好，交了新朋友，还学会了画星星，我们这心才算踏实了。其实早就想回去看他，可工作总是抽不开身……苏老师，真的太谢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到孩子这份心意……”

“您千万别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苏念心里又酸又暖，“小远在村里特别乖，学习认真，大家都喜欢他。对了，我们正准备搞个‘城乡手拉手’活动，让小远和城里孩子结对子，到时候可以互相通信寄礼物。您要有空，也让小远多给您打电话聊聊活动的事儿。”

“好好好，”小远妈妈连声答应，“一定让他参加！谢谢苏老师，谢谢你们这么照顾小远……我们正跟老板请假呢，争取下个月就回去看他，到时候一定当面谢谢你们！”

挂了电话，苏念心里满是感动，她一路小跑着去陆星衍的办公室，迫不及待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陆星衍听了，眼睛也亮了起来：“太好了！小远知道了不知道该多高兴。咱们下午就告诉他，让他也开心开心！”

下午，他们把消息告诉了小远。小男孩愣了好一会儿，眼睛里迅速积起了水汽，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小声问：“真的吗？我爸爸妈妈……真的收到了？他们开心吗？”

“特别开心，”苏念轻轻摸摸他的头，“你妈妈说，她和爸爸看着信和画都哭了，说特别想你，下个月就回来看你呢。”

小远的眼泪这下彻底没收住，但他却是笑着的：“太好了！我终于能见到爸爸妈妈了！苏老师，陆老师，谢谢你们……要是没有你们，我的信就寄不出去了……”

陆星衍蹲下来，平视着他的眼睛：“不用谢我们，这是你自己写的信、画的画打动了他们。你妈妈还特别支持你参加‘手拉手’活动呢，愿意吗？”

“我愿意！”小远用力点头，“我要把画的‘流动星空学校’寄给新朋友，还要告诉他，我爸爸妈妈就要回来啦！”

看着小远灿烂的笑容，苏念和陆星衍相视而笑。他们最初只觉得是帮忙寄了趟快递，没想到，这封薄薄的信，不仅连上了小远和父母的思念，更让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他们不只是“流动星空学校”的老师，更是这些山里孩子通往世界的桥，是温柔的信使。

接下来的日子，“城乡手拉手”活动准备得越发顺利。林晓那边传来消息，城里的孩子们也备好了礼物，就等着和山里的小伙伴结对子了。苏念和陆星衍忙着把孩子们准备的画和信打包，准备寄往远方。

这天下午，他们正在操场边上收拾礼物，忽然看见村口方向驶来一辆陌生的轿车，不偏不倚停在了学校门口。陆星衍眯起眼睛，有些疑惑：“这谁啊？村里很少来这种车。”

苏念也觉得奇怪，站起身望过去。车门打开，下来一位穿着西装的男人，手里拿着个文件夹，径直朝他们走来。

“请问是苏念老师和陆星衍老师吗？”男人礼貌地微笑，“我是希望教育基金的陈凯。这次来，是想和二位聊聊‘城乡手拉手’活动，另外……还有一件关于‘流动星空学校’的重要事情想和你们沟通。”

苏念和陆星衍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基金会的人怎么会突然到访？还特意提到有重要的事？

陆星衍先反应过来，笑着招呼：“陈先生您好，请坐。我们正打包孩子们给城里伙伴的礼物，您要是不急，等我们弄完再细聊？”

陈凯点点头，却没坐下，而是直接打开了文件夹，取出一份文件递给他们：“其实我这次来，除了活动的事，更重要的是这个。我们基金会最近收到一笔匿名捐赠，捐赠人特别指定，这笔资金要用于‘流动星空学校’的发展，并且提了一个要求……”

苏念和陆星衍接过文件，仔细看去。捐赠金额之大让他们暗暗吃惊，可当他们看到捐赠人的具体要求时，更是愣住了——对方希望“流动星空学校”能够扩大规模，走出云雾村，去帮助更多山区的留守儿童。但同时，捐赠人也明确了一个条件：需要苏念和陆星衍出任新项目的负责人，统筹所有的教学和活动安排。

两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扩大规模、帮助更多孩子，这确实是他们心底的愿望；可担任负责人，意味着要离开熟悉的云雾村，奔赴更多陌生的地方，承担更重的责任。

苏念下意识看向操场上奔跑的孩子们，目光落在小远身上——他正和小宇、朵朵兴奋地比划着，大概在想象下个月父母回来的情景。她心里顿时涌上浓浓的不舍。如果他们接下这个担子，就意味着不能像现在这样，日日陪伴这些孩子了。

陆星衍看出她的犹豫，轻声说：“我明白你舍不得孩子们，我也一样。但你想，如果学校真能扩大，就能帮到更多像小远一样的孩子……这不只是为了我们，更是为了那些还在等待的孩子。”

苏念点点头，心里依旧乱糟糟的。她抬头看向陆星衍，在他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挣扎，以及那份不变的鼓励。她深吸一口气，轻声说：“我明白这件事的意义……但我需要点时间想想。而且，我们得问问孩子们，问问村主任，毕竟这里……早就是我们的家了。”

陆星衍握住她的手，声音沉稳：“好，我们一起考虑，一起征求大家的意见。无论最后怎么决定，我们都一起面对。”

就在这时，苏念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是快递公司打来的。她刚听了几句，脸色就变了。挂掉电话，她焦急地转向陆星衍：“不好了！快递公司说，有一箱寄给城里孩子的礼物不见了！里面有……有小远画给新朋友的画，还有另外几个孩子写的信！他们说可能是在转运途中丢失的……”

陆星衍脸色也瞬间凝重起来：“怎么会丢？我们昨天才亲手寄出去的！走，我们现在就去快递公司问清楚，必须把礼物找回来——小远要是知道画丢了，该多伤心啊！”

两人再也顾不上其他，朝着快递公司的方向飞奔而去。夕阳把他们的身影长长地投在铺满落叶的小路上。他们还不知道那箱满载心意的礼物能否寻回，也不知道面对基金会的邀请该如何抉择。但此刻，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找回礼物，不能让孩子们的期盼落空。而在他们身后，云雾村的炊烟缓缓升起，仿佛在默默注视着他们，等待着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