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香香 第233章 新生（1995年三月末）

自打那天林昊冒冒失失亲了我之后，我俩之间就像隔了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但看对方的眼神都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他来得更勤了，但话少了，有时候就靠在摊子边，默默看着我忙活，眼神沉沉的，像藏着很多东西。我看他一眼，他就赶紧移开视线，耳根子有点红。我这心里头，也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

夜里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是张左明那张狰狞的脸，一会儿是林昊灼热的眼神和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吻。怕吗？还是有点怕。张左明还在看守所里关着，案子没判，就像颗定时炸弹。可除了怕，心里头更多了一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躁动。像春天冻土底下拱出来的嫩芽，痒酥酥的，拦都拦不住。

我忽然想起以前跟傅恒丰偷偷摸摸好的那段日子。那时候年轻，傻乎乎的，被他几句甜言蜜语就哄得晕头转向，以为那就是爱情了。现在想想，真是可笑！见不得光，提心吊胆，算哪门子爱情？不过是在那潭死水一样的婚姻里，捞到的一根稻草，还他妈是烂的！

爹娘包办的婚姻，像一道沉重的枷锁，把我捆了这么多年。以前觉得，女人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认命吧。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凭什么？凭什么我吴香香就得认命？就得在火坑里熬一辈子？我也想要堂堂正正的被人疼，被人爱！我也想要一场轰轰烈烈、能见光的感情！

人活着，到底图个啥？不就图个心里痛快，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吗？一转眼，我都三十多了，最好的年纪都快过去了。难道真要等到人老珠黄，再去后悔？

这么一想，我心里那股劲头就更足了！对！我不能就这么灰头土脸地过下去！我得活出个人样来！

第二天收摊，我没直接回家，揣着这几天挣的厚厚一沓票子，去了趟义乌刚开的那家百货商场。商场里灯光明亮，货架上的东西琳琅满目，晃得人眼花。我直接上了卖服装和化妆品的二楼。

以前我来这种地方，都是低着头，匆匆走过，觉得这些东西跟我没关系。可今天，我挺直了腰板，一家一家柜台慢慢看。

卖衣服的柜台，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春装。我一眼就看中了一件红底带小碎花的衬衫，料子滑溜溜的，看着就精神。又挑了条黑色的直筒长裙，料子笔挺，穿上肯定显身材。我拿着衣服进试衣间，换上一看，镜子里的自己，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十岁！衬衫衬得脸蛋白里透红，裙子把腰掐得细细的，屁股绷得圆溜溜的。我本来个子就不矮，一米六五，生力力的时候年轻，恢复得好，胸还是鼓囊囊的，腰也没赘肉，屁股又大又翘，肚子上干干净净，一道妊娠纹都没有。看着镜子里那个眉眼鲜活、身段窈窕的女人，我都有点不敢相信是自己！

“哎呀！大姐，你穿这身真好看！显年轻！有气质！”售货员小姑娘嘴甜，围着我一顿夸。

我心里美滋滋的，一咬牙，把衣服买了！又去鞋柜买了双半高跟的黑色皮鞋，鞋头尖尖的，看着就时髦。

最后，我走到卖化妆品的柜台。以前我从不抹这些，觉得是狐媚子玩意儿。可今天，我看着玻璃柜里那些花花绿绿的粉盒、口红，心里痒痒的。售货员热情地给我推荐了一种淡淡的粉底液，一支浅红色的口红。我笨手笨脚地抹上一点，对着小镜子一看，嘿！气色立马不一样了！眼睛显得更大更亮了，嘴唇水润润的，带着点诱人的光泽。

“再烫个头吧！”我心里冒出个大胆的念头。附近就有家新开的理发店，门口贴着时髦的发型画报。我走进去，指着画报上一个波浪大卷的发型，对老师说：“就烫这个！”

坐在理发椅上，闻着刺鼻的烫发药水味，看着镜子里被卷发杠子裹得像个外星人似的自己，我心里怦怦直跳。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以前在蒋家村，大姑娘小媳妇烫个头，都得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是不正经。可现在，是在义乌！没人认识我！我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

几个小时后，卷发杠子拆掉了。老师帮我吹干，打理好。我看着镜子里那个满头波浪卷发、眉眼精致、唇红齿白的新形象，彻底惊呆了！这……这还是我吗？这分明是画报上走下来的电影明星啊！

付了钱，我穿着新衣服，新鞋子，顶着新烫的卷发，走出了理发店。傍晚的风吹在脸上，带着暖意，卷发的波浪在肩头跳跃。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多看我两眼。我心里像揣了只小鸟，扑棱棱地想往外飞！

回到家，力力和小花已经放学回来了。看见我，俩孩子都愣住了，张大了嘴巴。

“娘？你……你咋变样了？”力力眨巴着眼，一脸惊奇。

“娘！你真好看！像仙女！”小花扑过来，抱着我的腿，仰着小脸，满眼崇拜。

我笑着摸摸他们的头，心里比吃了蜜还甜。我走到屋里那面旧穿衣镜前，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红碎花衬衫衬得肌肤雪白，黑裙子勾勒出窈窕的曲线，波浪卷发显得脸庞更加小巧精致，，淡妆恰到好处地突出了五官的优点，尤其是那双大眼睛，黑白分明，顾盼生辉，里面好像有光在流动。身材更是没得说，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浑身散发着成熟女人特有的风韵和活力。

我忍不住在镜子前转了个圈，裙摆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太漂亮了！连我自己都快爱上自己了！这才是真正的吴香香！被埋没了这么多年的吴香香！

欣赏够了，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林昊看到我这样，会是什么反应？他会不会……更加欢喜？更加……把持不住？

这个念头让我脸上发烫，心里却涌起一股隐秘的、带着点挑衅的兴奋感。对！就是要让他看！就是要让他知道，我吴香香，不是没人要的黄脸婆！离了张左明那个丑八怪，喜欢我的好男人，能排成队！除了那个没担当的傅恒丰，我值得更好的！

第二天出摊，我特意穿上了新行头，稍微化了点淡妆。一路上，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我身上。到了市场，相熟的摊主们看见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哎呦！香香！今天这是有啥喜事啊？打扮这么俊！”

“我的天！香香，你这……我都没认出来！太时髦了！”

“香香姐，你这头发在哪烫的？真好看！”

我笑着跟她们打招呼，心里那份自信，像充了气的气球，一点点鼓胀起来。

果然，不到十点，林昊就来了。他像往常一样，推着自行车走到摊子前，刚要开口打招呼，目光落在我身上，瞬间就定住了！嘴巴微微张着，眼睛瞪得老大，手里的车把都忘了扶，自行车“咣当”一声歪倒在地！

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像被施了定身法，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震惊、惊艳，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火辣辣的东西。空气好像凝固了，周围嘈杂的人声都变成了背景音。

我被他看得脸上发烫，心里却像有只小鼓，“咚咚咚”敲得欢实。我故意装作没看见他的失态，低下头，摆弄着摊子上的发卡，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林昊，你来啦？”我抬起头，装作若无其事地打招呼，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娇嗔。

林昊这才猛地回过神，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子，手忙脚乱地扶起自行车，结结巴巴地说：“啊……来……来了。香香，你……你今天……真……真好看！”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低哑，带着滚烫的温度。

我心里那朵花，“噗”地一下，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