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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故事选集 第309章 牵狗仙

作者:石橄榄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11-13 21:30:36

那年暑假,我被扔在了老家。

父母忙,一放暑假就把我塞上了长途汽车,颠簸了整整一天,才被等在镇口的奶奶接回那座老旧的祖屋。老家的一切都蒙着一层灰扑扑的寂寥,唯一的亮色是比我大五岁的姐姐。她那时已经是个半大的姑娘,有了自己的同学和圈子,对我这个拖油瓶弟弟,谈不上讨厌,但也绝没什么耐心。大多数时候,我就像个孤魂野鬼,在偌大却空荡的老屋里自己跟自己玩。

唯一的乐趣,是屋后那个早已废弃的小学操场。学校迁了新址,这里就彻底荒了,野草疯长,能没过我的膝盖。操场一角,有个巨大的沙坑,雨水冲刷,日头曝晒,里面的沙子变得硬邦邦,掺杂着碎石和泥块。但对我而言,那却是唯一的宝藏之地,能挖出奇形怪状的石头,或者幻想底下埋着宝贝。

那件事发生在一个异常闷热的黄昏。吃过晚饭,姐姐被她同学叫走,大概是去镇上新开的冷饮店。我百无聊赖,又溜达到了那个沙坑。夕阳像个巨大的、即将燃尽的火球,把天边烧成一片凄厉的橘红,光线变得浑浊而粘稠,给荒草、破败的篮球架,还有我脚下的沙坑,都镀上了一层不祥的暗金。

我蹲在沙坑里,用手抠挖着板结的沙土。指甲缝里很快塞满了黑泥,就在我准备放弃回家时,指尖突然触到一个硬物。不是石头的圆滑,带着点棱角。好奇心起,我小心翼翼地用手扒开周围的沙子,一个东西渐渐显露出来。

那是一枚铃铛,很小,比我的大拇指指甲盖大不了多少,通体覆盖着厚厚的、绿得发黑的铜锈,上面似乎还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花纹,看不真切。铃铛顶上有个小环,穿着一截同样锈蚀严重的金属链子,一碰就断了。我把它攥在手心,一股透骨的凉意顺着掌心蔓延上来,激得我打了个哆嗦。鬼使神差地,我捏着铃铛,轻轻晃了晃。

“叮——铃——”

声音并不清脆,反而异常沙哑、滞涩,像是从极深的水底,或者某个被遗忘的角落里艰难挤出来的一样,带着一股陈年的腐朽气。那声音不大,却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就在铃声落下的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蝉鸣、风声,甚至远处镇子隐约的嘈杂,全都消失了。世界陷入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慌的死寂。

然后,他们就出现了。

就在沙坑前方,那条被荒草半掩的小径上,毫无征兆地,像一阵扭曲视线的热浪,凭空浮现出四个身影。是四个老婆婆,穿着样式古怪的、颜色晦暗的粗布衣服,排成一列,慢吞吞地往前走。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她们每个人手里都牵着一根绳子,绳子另一端,拴着四条体型不小的土狗。

一切都透着诡异。她们走路的姿势极其平稳,平稳得不像在坑洼的土路上行走,倒像是在平滑的水面上漂移。我的目光下意识地往下移,想看清她们脚下的路。

没有!

膝盖以下,空荡荡的。粗布的裤管软塌塌地垂着,末端离地还有一尺多高,就那么毫无依托地悬浮在半空中!那四条狗也一样,四肢离地,悄无声息地飘着,狗头低垂,尾巴夹紧,透着一股驯顺的死气。

我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呼吸骤停。巨大的恐惧让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列无声的队伍向我这边“漂”过来。

越来越近,近到我能看清她们脸上堆叠的、刀刻般的皱纹,能看清那粗布衣服上磨损的线头。她们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沙坑里的我,目视前方,表情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空洞。

就在队伍最前头那个老婆婆即将从我正前方漂过去时,她的脖子,突然以一种绝非人类能做出的、僵硬至极的角度,“咔”地一下转向了我。紧接着,后面三个老婆婆,连同那四条飘着的狗,也齐刷刷地扭过了头。

八只浑浊无光的眼睛,和四双死气沉沉的狗眼,全部聚焦在我身上。

她们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看了大概有两三秒,那是一种能把人血液冻住的注视。然后,最前头那个老婆婆,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开,露出了一个“笑”的弧度。她身后的三个老婆婆,也同步地、僵硬地咧开了嘴。

那不是笑!那嘴里,没有舌头,没有牙龈,更没有牙齿!从猩红的牙龈肉开始,往里填充的,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边缘泛着幽绿铜锈的——方孔铜钱!那些铜钱塞满了整个口腔,挤压着,仿佛随时会掉出来!

我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水泥封住了,连一丝气音都发不出。想跑,双腿软得像煮熟的面条,根本不听使唤。极致的恐惧像冰水一样从头顶浇下,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就在我意识快要被吓散的边缘,一个带着哭腔的、熟悉的声音刺破了这凝固的恐怖:

“小弟!你傻站着干什么!”

是姐姐!她大概是回来找我了。

声音响起的刹那,那四个老婆婆和四条狗,动作整齐划一地转回了头,恢复了之前目视前方的姿势,仿佛刚才那惊悚的对视从未发生过。她们依旧保持着那种平稳得令人窒息的漂移,速度丝毫未变,沿着荒草小径,朝操场更深处那片浓重的暮色里漂去,身影迅速变淡,像融化的蜡像,几个呼吸间,就彻底消失在了越来越暗的天光里,无影无踪。

世界的声音——风声、遥远的狗吠、蝉鸣——猛地灌回我的耳朵。

我浑身一软,直接瘫坐在了沙坑里,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枚冰冷的铃铛。

“你怎么了?喊你也不应!”姐姐气喘吁吁地跑到沙坑边,带着怒气。但当她借着最后一点天光看清我的脸时,她的怒气变成了惊愕,“你的脸……怎么白得像纸一样?出这么多冷汗!”

她想拉我起来,我却像一滩烂泥,根本站不住。她蹲下身,摸了摸我的额头,触手一片冰湿。

“见鬼了?”姐姐嘀咕了一句,脸上也掠过一丝不安。她比我大,显然听过一些老家的怪事。她没再多问,咬咬牙,转过身,用力把我拽到她背上,背了起来。

十四岁的姐姐,背起九岁的我,很是吃力。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荒草往家走,嘴里不住地念叨:“叫你乱跑!叫你天黑不回家!……”

我把脸埋在她汗湿的背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牙齿咯咯打颤。我想告诉她我看见了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那塞满铜钱的、咧开的嘴,和它们漂浮的身影,在脑海里反复闪现。

奶奶看到我被背回来的样子,脸色立刻就变了。她没多问,直接指挥姐姐把我放到里屋的炕上,拉过厚厚的棉被把我裹紧。可我还是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

夜里,高烧毫无预兆地来了。

像有一把火在我身体里烧,烧得我意识模糊,胡话连篇。眼前光怪陆离,一会儿是沙坑,一会儿是漂浮的身影,耳边反复回荡着那沙哑滞涩的铃铛声,还有……铜钱互相碰撞的、细密而冰冷的“叮当”声,清晰得仿佛就在枕边。

奶奶和姐姐守了我一夜。我感觉到奶奶粗糙的手一直按在我的额头上,有时又用湿毛巾擦拭我的身体。恍惚中,我听见她压低声音对姐姐说:“……怕是撞客(老家方言,指撞邪)了……火眼低的孩子,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火眼低……”这个词像一根针,扎进我混沌的意识里。

第二天,烧没退,反而更厉害了。我爸从外地匆匆赶了回来。他坐在炕边,摸了摸我滚烫的额头,又翻看了一下我无神睁着的眼睛,叹了口气,对奶奶说:“妈,看来是火眼低了。以后晚上得看紧点,不能再让他瞎跑了。”

“火眼低”……原来是因为这个,我才看到了那些不该看的东西。

第三天早上,肆虐了两天两夜的高热,像退潮一样,毫无征兆地消退了。我浑身被汗浸得湿透,虚弱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但脑子却异常清醒,那些恐怖的幻象和声音也消失了。

奶奶端来一碗温热的小米粥,喂我慢慢喝下。姐姐在一旁看着,明显松了口气。

就在我喝完粥,想活动一下发麻的腿脚时,脚踝处传来一阵轻微的、类似淤青的酸痛感。我下意识地撩起裤管,看向自己的脚踝。

就在左边脚踝内侧,皮肤上,清晰地印着四个圆形的印记。不是擦伤,不是蚊虫叮咬,那印记大小、形状一模一样,比一元硬币稍小一圈,标准的圆形,中间一个方孔。颜色是深青紫色,边缘清晰,像是用印章狠狠盖上去的,透着一股沉沉的死气。

我愣住了,指着脚踝,声音嘶哑地问:“奶奶,这是啥?”

奶奶放下碗,俯身过来,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她的手指轻轻拂过那四个印记,指尖有些凉。她看了很久,久到屋子里的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然后,她直起身,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力感和一种我那时无法理解的、古老的忧惧。

“唉……那是买路钱。”奶奶的声音干涩,“她们标记你了……”

“标记……”我喃喃重复着,一股比高烧时更彻骨的寒意,从脚踝那四个冰冷的铜钱印记,迅速蔓延至全身。

奶奶没再解释,只是默默拉过被子,重新给我盖好,浑浊的眼睛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不再说话。

屋子里静悄悄的。我躺在炕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我低下头,眼睛死死盯住脚踝上那四个诡异的淤青。它们不痛不痒,却像四只冰冷的眼睛,回望着我。

买路钱……标记……

这是什么意思?她们是谁?为什么要标记我?付了买路钱,是要我去哪里?

无数个问题在我虚弱的身体里翻滚、冲撞,却找不到出口。那个暑假剩下的日子,我再也没敢靠近那个废弃的操场,甚至天一擦黑,就绝不出门。而脚踝上那四个铜钱状的淤青,过了足足一个多月,才慢慢淡化、消失。

但它们真的消失了吗?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个闷热的黄昏,沙坑里锈蚀的铃铛,无腿漂浮的老婆婆和狗,还有她们嘴里密密麻麻的旧铜钱,以及最后奶奶那句沉重的叹息,连同脚踝上冰冷的触感,都一起深深地烙进了我的记忆里,再也无法抹去。

仿佛那不仅仅是一个印记,更像一个无声的约定,或者,一个延期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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