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郊外,苍山如铁。
汉东省军区司令部就嵌在这片钢铁般冷硬的群峰之间。晨曦初露,山岚未散,司令部那几栋敦实厚重的钢筋水泥建筑,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地蹲伏在薄雾里。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独特的、属于军营的气息——机油、尘土、被露水打湿的草叶,以及一种无形无质却无处不在的紧绷感,仿佛弓弦引而未发。
巨大的电动闸门无声滑开,一辆挂着省军区牌照的黑色越野车平稳驶入。车头那面鲜艳的军旗,在清冷的晨风中猎猎作响。
车门推开,袁泽落地。
一身笔挺的07式陆军将官春秋常服,深松枝绿的颜色沉凝厚重,将他挺拔如青松的身姿衬得愈发渊渟岳峙。
肩章之上,一颗金色的将星在初升朝阳的映照下,闪烁着冷冽而内敛的光芒。他没有佩戴过多的勋表,只有一枚代表国安的银盾徽章和一枚检察系统的金色检徽,低调地别在左胸口袋上方,如同无声的注脚。
参谋长李卫国快步上前,标准的军礼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首长!汉东省军区参谋长李卫国,率司令部机关干部,欢迎政委履新!” 声音洪亮,打破了清晨的寂静。他身后,整齐列队的军官们齐刷刷抬手敬礼,动作划一,气势雄壮。
“稍息。”袁泽抬手回礼,动作沉稳有力,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那眼神并不锐利逼人,却像深潭般难以测度,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无形压力,让每一个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
队列中,站在前排的副司令员周振邦,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
这位在汉东军区扎根近三十年、从基层排长一步步摸爬滚打上来的老将,身材魁梧,肤色黝黑,粗粝的大手骨节分明,一身硝烟味仿佛早已浸入骨髓。
他打量着眼前这位“空降”的政委,过分年轻的面容(在周振邦看来),冷峻的气质,还有那过于干净整洁、几乎看不到风霜痕迹的将官服,都让他心中那点疑虑如同野草般悄然滋长——这位声名赫赫的“兵王”、“铁血检察长”,在这真刀真枪的军营里,到底是能镇住场子的定海神针,还是只会“纸上谈兵”的花架子?省军区这潭深水,可不是光靠履历和背景就能趟平的。
袁泽似乎并未察觉这些暗流,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在参谋长李卫国的陪同下,他步履沉稳地走向那栋象征着军区最高权力核心的主楼。皮鞋踏在坚实的水泥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大楼入口处,巨大的八一军徽高悬其上,下方是两列持枪肃立的卫兵,眼神锐利如鹰隼,枪刺在晨光中闪烁着寒芒。一股混合着钢铁、皮革、汗水和油墨(文件)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
政委办公室位于主楼顶层,视野极佳。巨大的落地窗外,整个核心营区尽收眼底:整齐排列的营房如同沉默的方阵,宽阔的训练场上已有人影在晨跑,远处的靶场隐约传来断续的枪声。
室内陈设简洁到近乎冷硬:一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桌后是占据了整面墙的巨幅汉东省军事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标记清晰地标注着兵力部署、重要设施、交通枢纽;几张待客用的沙发和茶几,材质厚重;一套功能强大的加密通讯指挥终端静默地安置在角落。空气里还残留着新家具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气息。
袁泽径直走到那面巨大的地图墙前,负手而立。他的目光沿着蜿蜒的省境线缓缓移动,掠过山脉、河流、城镇、交通干线,最终停留在几处用醒目的红色标记圈出的战略要点上。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肩头的将星上,反射出一点寒芒。
“首长,这是军区最新的编制装备、战备值班、训练计划、后勤保障等情况的汇总报告。”李卫国将一摞厚厚的文件夹轻轻放在办公桌上,每一本都装订得整整齐齐。
袁泽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依旧锁定在地图上某个隘口的位置。
李卫国停顿了一下,继续汇报:“上午十点,安排您听取司令部各部门主要负责人的工作汇报。
下午三点,计划视察警卫营、通信站和后勤装备库。晚上,军区党委为您准备了简朴的接风晚宴……”
“汇报提前到九点。”袁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打断了李卫国的安排。他终于转过身,眼神平静地看向李卫国,“时间宝贵,形式从简。让他们带着问题来,带着问题说。我要听真话,看实情。”
李卫国心头微微一凛,立刻立正:“是!我马上调整通知!”
九点整,党委小会议室。
椭圆形的红木会议桌光可鉴人。司令部各部门的一把手们正襟危坐:作训处长张鹏飞,四十出头,精干利落,眼神锐利;军务处长王海山,年纪稍长,表情严肃;后勤部长赵德柱,身材微胖,脸上习惯性地带着一丝圆滑的笑意;装备部长刘铁军,面色黝黑,手指关节粗大,一看就是常年与机械打交道的人。周振邦坐在袁泽左手边的首位,李卫国在右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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