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市人民医院的VIP病区,位于住院大楼的顶层,与楼下普通病区的喧嚣和消毒水味弥漫相比,这里俨然是另一个世界。
走廊异常宽阔,光可鉴人的米白色大理石地面倒映着顶上柔和的水晶灯光,踩上去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高级香氛的气息,巧妙地掩盖了医院固有的消毒水味道。墙壁贴着质感温润的浅杏色壁布,每隔几步便悬挂着意境悠远的风景油画,营造出一种刻意为之的宁静与奢华。
每个病房门口都站着一名穿着熨帖制服、面带职业微笑的护工,无声地彰显着此地的特殊。
姜如烟所在的VIP-06病房,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京州璀璨的夜景,霓虹勾勒出城市的轮廓,车流如同流淌的光河。
病房内陈设堪比星级酒店的豪华套房,宽大的病床铺着洁白的埃及棉床品,旁边是舒适的陪护沙发和全套的影音设备。
昂贵的鲜花和果篮堆满了窗台和茶几,姹紫嫣红,散发着浓郁的甜香,与病房应有的清冷气息格格不入。
然而,这一切的奢华与舒适,都无法驱散笼罩在病房内的沉重阴霾。
姜如烟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轻软的羽绒薄被。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昔日灵动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失神地望着天花板上那盏造型别致的水晶吊灯,仿佛灵魂已经游离在躯壳之外。
纤细的手腕上插着留置针,透明的药液正一滴一滴,缓慢而持续地注入她的静脉。
床头柜上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单调的“嘀嘀”声,屏幕上绿色的波形线起伏着,像一条脆弱不堪的生命之线。
姜安正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里,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默默地看着女儿,眼神里的风暴暂时平息,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心痛和疲惫。病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监护仪的声响和窗外遥远城市传来的模糊噪音。
不知过了多久,姜如烟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如同蚊蚋:“爸…”
姜安正立刻倾身向前,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呵护:“爸在,如烟,爸在呢。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
姜如烟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摇了摇头,动作轻微得几乎难以察觉。
她的目光依旧空洞,泪水却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地从眼角滚落,迅速洇湿了鬓角和洁白的枕头,留下深色的水痕。
那泪水无声,却比任何嚎啕都更令人心碎。
“爸…”她又唤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委屈、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隔着薄薄的被子,轻轻覆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这个动作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手臂微微颤抖着。
“孩子…”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令人窒息的哽咽,“是…是袁天的…”
“轰!”
如同一个无声的惊雷在姜安正脑海中炸开!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
交握的双手瞬间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丝毫无法抵消那排山倒海般袭来的震惊与滔天怒火!
袁天?那个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京州市副市长?那个他颇为欣赏、甚至隐隐觉得与女儿颇为般配的年轻人?
他女儿腹中那个刚刚从鬼门关被拉回来、依旧岌岌可危的小生命,竟然是他的?!
这个认知如同一桶滚烫的油,瞬间浇在姜安正本就熊熊燃烧的怒火之上!他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带起一阵风。
胸腔剧烈起伏,一股狂暴的、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直冲头顶!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一拳砸碎眼前那扇映着城市灯火的巨大落地窗!
想要冲出去,立刻找到那个叫龙乾的畜生,将他撕成碎片!甚至…甚至对那个袁天,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迁怒!
然而,就在这怒火即将吞噬理智的边缘,他的目光触及了女儿覆在小腹上的手——那只手苍白、纤细、脆弱,带着一种母性的本能守护。
还有女儿脸上无声流淌的、承载着巨大痛苦和悲伤的泪水。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浇熄了狂怒的火焰。姜安正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僵立在原地。
他不能失控。他是父亲,是女儿此刻唯一能依靠的支柱。他不能倒下,更不能被愤怒冲昏头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香氛和消毒水味道的空气灌入肺腑,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和翻腾的气血。
他重新坐回沙发,动作缓慢而沉重,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他伸出手,宽厚温暖的手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覆盖在女儿那只冰凉的手背上。
“别怕,如烟。”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爸在这儿。爸会处理好一切。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爸向你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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