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包边的厚重木门隔绝了走廊里最后一丝杂音。
秦西省政府常务会议室内,空气凝滞得如同灌满了铅。椭圆形的巨大会议桌光可鉴人,倒映着头顶水晶吊灯冰冷的碎芒,也映照着一张张神情各异的脸孔。
首座那张宽大得有些过分的黑色高背椅里,袁泽的身影陷在其中,并不显得突兀,反而像一块沉默的礁石,稳稳地镇住了整个场域。他指节分明的手随意搭在光洁的檀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叩击着,那细微的笃笃声,在过分安静的会议室里,竟有了敲打人心的分量。
省长刘伟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首座那个岿然不动的人影上,带着一种经过岁月沉淀的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首座那个岿然不动的人影上,带着一种经过岁月沉淀的、近乎悲悯的忧虑。
“袁书记,”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秦汉通道’的宏伟蓝图,我们班子都是认同的,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伟业。”
他顿了顿,话锋悄然一转,如同钝刀子切入皮肉,“只是,这前期的勘测、设计,尤其是地质钻探和复杂路段的模拟推演,这投入……实在是个无底洞啊。”
他拿起面前一份装订整齐的报告,纸张翻动的哗啦声异常刺耳。“财政厅刚送来的最新评估,仅仅是前期的‘可行性深化研究’和‘关键节点预勘’,保守估计,这个数。”
他伸出三根手指,在空中顿了顿,才重重落在报告封面上那个醒目的红色数字上,“三亿!这还只是开胃菜,大头还在后头。省里今年的盘子,各位都清楚,教育、医疗、社保……哪个不是嗷嗷待哺?哪块肉都割不得!我的意见是……”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战略方向没错,但节奏必须调整,步子……要缓一缓,量力而行!等我们自身筋骨再壮实些,或者国家层面有更明确、更大力度的支持信号下来,再全力推进不迟。”
“刘省长说的,是实情,更是老成谋国之见!”常务副省长王浩立刻接过了话头,声音洪亮,带着一种本地干部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底气。
他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油光发亮,微微发福的身体陷在宽大的椅子里,手指习惯性地在桌面上敲打着某种无形的节奏,透着一股掌控感。
“‘秦汉通道’?听起来是气吞山河!可这山,是横亘千年的天堑!这河,是深不见底的窟窿!”
他环视一周,目光锐利,仿佛要刺穿任何可能的幻想,“我们秦西,底子薄,经不起折腾。与其把有限的、宝贵的财政资金砸进这个眼下还看不到底的深坑,不如扎扎实实解决我们眼皮子底下火烧眉毛的民生!”
他猛地翻开自己面前另一份文件,声音陡然拔高:“看看!北部山区三个县的人畜饮水安全巩固提升工程,几十万老百姓等着喝水!南部沿江几个市的老旧小区改造,涉及几十万户居民的安居!
还有省城几条断头路,天天堵成停车场,老百姓骂娘骂到我办公室门口!这些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立竿见影的民心工程!钱,就该花在这些刀刃上!”
他啪地合上文件夹,身体重重靠回椅背,目光灼灼地逼视着袁泽,“袁书记,发展是硬道理,但稳,更是硬道理!步子迈太大,容易扯着……全局啊。”最后几个字,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警示意味。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空调送风的嘶嘶声被无限放大。几位常委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入定。财政厅长下意识地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珠。发改委主任张桐,一个精瘦的中年人,眉头紧锁,目光在袁泽和王浩之间快速逡巡,手指无意识地捻着钢笔帽,透露出内心的焦灼。
他是王浩一手提拔起来的,此刻却坐在了袁泽亲自挂帅的“秦汉一体化”项目前期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位置上,如同坐在了火山口。
袁泽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那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洞穿表象的锐利,仿佛能剥开每个人言辞下的真实心思。
他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愠怒,反而微微颔首,甚至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像是在肯定刘伟和王浩提出的困难本身。
“刘省长、王副省长的担忧,很实在。”袁泽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每一个字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清晰地叩击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资金压力,是客观存在的,是横亘在我们面前的第一座大山。‘秦汉通道’不是请客吃饭,是真金白银垒出来的脊梁,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秦汉通道’不是请客吃饭,是真金白银垒出来的脊梁,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实质般扫过众人,那瞬间的静默带着千钧之力,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刘伟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王浩敲击桌面的手指也骤然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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