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厚重的木门在袁天身后合拢,沉闷的回响如同一声叹息,瞬间吞没了他。空气凝滞而浑浊,浓得化不开的劣质烟草味混合着陈年文件柜散发的霉尘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深褐色的长条会议桌油光发亮,映出头顶几盏白炽灯管惨淡的光晕,也映出围坐桌边一张张模糊而缺乏表情的脸。
县长李卫国坐在主位,指间夹着的香烟灰烬积了长长一截,目光低垂,仿佛粘在面前摊开的厚厚一沓财政收支报表上,那专注的姿态近乎凝固。
县委书记李国涛坐在他左手边,身体微微后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双手十指交叉搭在微微隆起的腹部,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含义不明的笑意,目光在烟雾缭绕中缓缓扫过全场,带着一种审视的、洞悉一切的了然。
袁天在靠近门口、几乎被阴影笼罩的位置坐下,硬木椅冰凉硌人。
他面前光洁的桌面上,只孤零零放着一杯刚倒的白开水,蒸腾起几缕微弱的热气,很快便被浑浊的空气吞噬殆尽。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试图驱散初来乍到的生疏与格格不入之感。
会议议程在沉闷中推进,讨论着老旧纺织厂设备更新的预算扯皮,争论着某个偏远乡镇道路硬化资金的捉襟见肘,部署着“两节”期间重点人群的稳控任务……每一个议题都沉甸甸地压着“现实”二字,带着泥土味、烟火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
轮到他发言时,会议室里那种粘稠的、仿佛能吸附声音的安静骤然加剧。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丝不合时宜的金属质感:“各位领导,结合我分管的科技工作,我初步了解了一下林城县的产业分布和资源禀赋。我有一个初步想法,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引入大数据分析技术,建立一个覆盖全县的基础数据库平台。
比如,对现有农业种植结构、企业能耗、物流成本等进行深度挖掘分析,找出资源配置的瓶颈和优化空间,为下一步更精准的产业布局调整和招商引资提供数据支撑……”
他的话语带着学术报告般的条理和清晰,每一个术语都力求准确。
然而,话音落下,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更加深沉的寂静,只有空调老旧压缩机发出的低沉嗡鸣,固执地填补着空白。
烟雾似乎更浓了,缭绕在众人头顶,模糊了表情。有人端起茶杯,吹开浮沫,发出细碎的声响;有人低头,专注地研究着自己指甲缝里的灰尘;有人则干脆将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那里有更值得关注的东西。
常务副县长张坤打破了沉默。他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堆起一个圆滑的、几乎可以称之为和煦的笑容,眼角挤出几道深深的纹路,声音洪亮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哎呀,袁博士这个想法好啊!高科技,前沿!一听就是大城市、大机关来的高材生,视野开阔!”他顿了顿,话锋却极其自然地一转,带着一种推心置腹般的务实,“不过嘛,袁博士,咱们林城这小地方,底子薄,家底儿就这么点。
老百姓要吃饭,工人要发工资,教师、医生要保障,哪一样不是火烧眉毛?您说的那个大数据,数据库,听着是挺美,可那玩意儿见效慢,投入大,还得专门人才伺候着。眼下啊,咱们还是得先把这些实实在在的‘饭碗’问题稳住了,把锅里的米煮熟了,才是正经!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他笑着环顾四周,目光扫过众人。
“张县长说得在理。”
“是啊,吃饭问题是根本。”
“基础数据?下面报上来的数字,水分挤都挤不完……”
几声低沉的附和响起,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像是给张坤的话盖上了认可的印章。李卫国县长依旧盯着他的报表,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仿佛那报表上写着“同意”二字。
李国涛书记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眼神在袁天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里没有批评,却有一种“看吧,我说过”的了然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疏离。
袁天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将他刚才发言时带起的那点微澜彻底按灭。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大数据并非空中楼阁,长远看能更精准地解决“吃饭”问题,但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浸透了烟雾的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指甲却深深掐进了掌心。那杯白开水,彻底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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