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公安厅厅长办公室。厚重的深红色丝绒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着,隔绝了窗外阴沉得如同铅块般的天光。
空气粘稠得化不开,弥漫着劣质雪茄燃烧后留下的浓烈焦油味、高级皮革座椅的微腥,以及一种名为“绝望”的、令人窒息的腐朽气息。
顶灯惨白的光线,无力地照射着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上面一片狼藉:文件被粗暴地扫落在地,烟灰缸里小山般堆满了扭曲的烟蒂,几滴深褐色的威士忌酒渍在光洁的桌面上洇开,如同凝固的血迹。
祁同伟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缘、浑身浴血的困兽,在宽大的办公室里焦躁地踱步。高级警服依旧笔挺,肩上的三级警监橄榄枝国徽闪着冰冷的光泽,却无法掩盖他此刻的狼狈与狰狞。
鹰隼般的眼睛里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眼神深处燃烧着一种混合了极度恐惧、被逼入绝境的疯狂,以及歇斯底里的暴戾。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滴在警服领口松开的扣子旁。
他猛地停下脚步,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金属控制台边缘!咚!一声沉闷的巨响在死寂的办公室里回荡,震得旁边肃立的、他的铁杆心腹、省厅刑侦总队副队长王海涛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废物!全是废物!”祁同伟的声音嘶哑变形,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带着压抑不住的狂怒和一种濒临崩溃的失控感。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王海涛脸上。
“丁义珍那个软骨头!这才几天?!就顶不住了?!袁泽给他灌了什么**汤?!还是你们这些废物,连个废物都看不住?!”他咆哮着,矛头看似指向还在国安部审讯室里苟延残喘的丁义珍,实则是对整个失控局面、对那个如同跗骨之蛆般死死咬住他不放的袁泽的无能狂怒。
王海涛脸色煞白,额头上冷汗涔涔,低着头不敢与祁同伟充血的眼睛对视:“厅……厅长,国安部那边……水泼不进啊!看守所我们的人根本靠不近!
审讯室更是被他们围得铁桶一样!听说……听说丁义珍已经开始交代山水庄园地下保险库的事了,还有……还有月牙湖项目那几笔钱的去向……”
“山水庄园?!月牙湖?!”祁同伟的眼珠子瞬间暴突,血丝密布,仿佛要挣脱眼眶的束缚!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丁义珍交代这些,无异于直接拿刀剜他的心!
他猛地扑到王海涛面前,双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王海涛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得几乎离地,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调:“谁?!丁义珍提到了谁?!说!!!”
王海涛被勒得喘不过气,脸色涨得发紫,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没……没具体提……但……但方向……是……是您和高书记……”
“高书记”三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祁同伟燃烧的怒火上,却瞬间激起了更深的、彻骨的寒意。
他手一松,王海涛踉跄着后退,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祁同伟眼神空洞了一瞬,随即被更加疯狂的狠厉取代。他知道,袁泽的刀,已经悬在了他和他背后那棵大树的脖子上!
“不能坐以待毙!”祁同伟猛地转身,一拳砸在厚实的红木办公桌上,震得桌上的笔筒跳了起来。“袁泽!你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他眼中闪烁着困兽般的凶光,声音嘶哑地低吼着,开始下达一道道疯狂的指令:
“海涛!你亲自带人!给我盯死那几个还没被惊动的关键证人!尤其是大风厂那个老会计!还有那个搞假护照的蛇头‘老六’!找到他们!
不管用什么手段!让他们永远闭嘴!制造意外!车祸!失足!煤气中毒!要干净!要快!”
“山水集团那边!立刻通知高小琴!让她马上处理掉所有账本!特别是跟我、跟赵公子有关的一切痕迹!
核心U盘,让她亲自带着,想办法……想办法送出去!走水路!走老矿道!不能走常规路线!袁泽肯定盯着!”
“还有……”祁同伟的眼神变得极度阴鸷,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直刺王海涛,“袁泽……他太碍事了!太得意了!他以为他是谁?!一个走了狗屎运的泥腿子!给他制造点麻烦!
让他知道,汉东的水有多深!他不是喜欢晚上在江边跑步吗?找几个‘社会人’,去给他点‘教训’!下手……别太重,但要让他知道疼!让他明白,汉东,不是他一个外来户能只手遮天的!”
王海涛听得心惊肉跳,冷汗浸透了后背。灭口证人、毁灭证据、甚至直接对袁泽下手?!这简直是……自寻死路!他嘴唇哆嗦着:“厅长……这……这太冒险了!袁泽他……他可是国安的人!身边肯定有……”
“闭嘴!”祁同伟粗暴地打断他,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火焰,“冒险?!不干就是等死!干了,还有一线生机!按我说的做!出了事,我顶着!快去!”他几乎是咆哮着将王海涛推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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