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epBlack深渊 第85章 弃诊所

黑暗。喧嚣。血腥味。还有那攥在手心里、冰冷粘腻的手术刀。

陈默像一头被火焰燎了皮毛的野兽，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全身不知多少处的伤痛，每一次呼气都喷出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白雾。罗医生那凄厉的惨嚎依旧在黑暗中回荡，与门外越来越狂暴的砸门声、枪声交织成一曲地狱的狂欢。

应急灯的光柱如同受惊的毒蛇，在弥漫着灰尘和恐慌的空气里疯狂扭动，试图捕捉他的身影。助手的惊叫、器械被踢翻的脆响、以及某种液体（也许是血，也许是打翻的药剂）流淌在地上的黏腻声音，进一步渲染着这极致的混乱。

出口！必须找到出口！

求生的**压倒了一切疼痛和麻木。他瞪大双眼，瞳孔在黑暗中极力扩张，搜寻着任何一丝可能的光亮、一丝空气的流动！

就在那晃动的应急灯光扫过角落的一刹那，他看到了！

在储物架后方，靠近天花板的位置，有一个不起眼的、被铁丝网覆盖的方形开口！似乎是通风管道！而且，那铁丝网看起来锈迹斑斑，似乎并不牢固！甚至有冰冷的、带着湿气的风从那里微弱地透进来！

通往外面！一定是通往外面！

希望如同强心针，再次注入他即将崩溃的身体！

他不再犹豫，猛地向那个方向扑去！也顾不上隐藏声响了，活着离开才是唯一的目标！

“他在那边！”一个助手发现了他的动向，尖叫起来，灯光和脚步声迅速追来！

陈默冲到墙角，奋力跳起，用那只空着的手猛地抓住锈蚀的铁丝网，用尽全身力气向下猛地一拉！

“嘎吱——哐当！”

年久失修的铁丝网竟然真的被他硬生生拽了下来，连带着一些碎砖石灰尘，露出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勉强钻入的洞口！

冰冷的、带着自由气息的风瞬间涌出，吹拂在他满是血污的脸上！

他毫不犹豫，手脚并用地向里爬去！

“砰！砰！”子弹打在他身后的墙壁上，溅起一串火花和碎屑！助手竟然开枪了！但显然枪法不佳，且在这种环境下毫无准头。

陈默半个身子已经钻进了管道，他猛地回头，借着追来的灯光，看到了令他心悸的一幕——罗医生瘫倒在手术台旁，双手死死捂住腹部，鲜血从他指缝间不断涌出，身体痛苦地抽搐着，发出嗬嗬的、濒临死亡的倒气声。而那个开枪的助手，正一脸惊恐和疯狂地试图瞄准他！

陈默猛地缩回头，拼命向管道深处爬去！

管道狭窄、冰冷、布满锈垢和灰尘，但他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安全的通道！身后的枪声和叫骂声被迅速隔绝，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身体摩擦管壁的沙沙声。

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米，也许更长。直到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并且传来了更加清晰的雨声和……激烈的交火声？

管道的尽头似乎被什么东西从外面部分堵住了，只留下一些缝隙。他用尽最后力气，猛地踹了几脚！

“哗啦——”一些砖石和杂物脱落。

一个更大的缺口出现！外面是黑夜、雨水和弥漫的硝烟！

他毫不犹豫地钻了出去，身体失去平衡，从离地近两米高的管道口重重摔落在泥泞的地面上！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却也让他更加清醒。

他迅速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那间车库的后巷，极其肮脏偏僻堆满了废弃物。但就在不远处，车库的正门方向，火光冲天！爆炸声、自动步枪的扫射声、男人的怒吼和惨叫声响成一片！显然，进攻者和守卫者正在那里进行着激烈的交火，战况似乎比他逃出来时更加白热化了！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从后巷垃圾堆里爬出来、满身血污的人。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不敢去判断哪一方会赢。无论谁赢，对他来说都意味着死亡！

他挣扎着爬起来，将那只一直死死攥在手里的、沾着罗医生鲜血的手术刀，胡乱在脏污的雨水中擦了擦，塞进破烂的裤腰里——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武器”。

然后，他转过身，向着与火光和枪声完全相反的、更加黑暗、更加深邃的巷弄和丛林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污，却冲不散那浓重的血腥气。脚下的镣铐早已除去，但长时间的禁锢和折磨让他的双腿虚弱不堪，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着千斤重担。

他不敢回头。

不敢停下。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远离！远离那火光！远离那枪声！远离那充斥着消毒水味和血腥味的地狱！

身后的爆炸声和枪声似乎成了催促他逃亡的背景音。他穿过泥泞的小巷，翻过倒塌的篱笆，冲进一片湿滑的稻田，又一头扎进更加茂密、黑暗的丛林边缘！

荆棘再次撕扯着他裸露的皮肤，但他毫无知觉。肺部如同着火般疼痛，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碎裂。身体的每一处伤口都在抗议，都在尖叫，但他只是凭借着一股强大的、不属于他自己的意志力，机械地、疯狂地向前奔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枪炮声变得极其遥远和模糊，直到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直到眼前的景物开始发黑、旋转……

他猛地一个前扑，脸膛重重砸进一片茂密的、沾满雨水的灌木丛中，溅起一片水花。

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黑暗如同潮水般涌上，彻底吞噬了他最后的意识。

在他彻底陷入昏迷的前一秒，仿佛听到极远处传来一声更加剧烈的爆炸轰鸣，似乎将那间地狱诊所和其中的一切，都彻底埋葬。

雨，依旧冰冷地下着。

洗涤着大地。

却洗不尽这世间深重的罪与血。

亡命之途，于这片冰冷的雨夜丛林，正式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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