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鼓刚敲过三声,当铺的门就被一阵阴风吹开了。
我抬头望去,门槛上放着一盏旧灯笼——不是常见的红纱宫灯,而是那种老式的白纸灯笼,灯罩上绘着幅美人图。
美人杏眼樱唇,云鬓高挽,正拈着枝半开的梅花浅笑。画工精细得吓人,连睫毛的弧度都栩栩如生,像是随时会眨动。
稀奇。我放下剪刀,走到门前,灯笼自己来典当?
灯笼纹丝不动,但灯罩上的美人突然流下一行——朱砂般的红色液体顺着纸面滑落,在门槛上积成一小滩,散发出淡淡的铁锈味。
虚假的光明...一个细若游丝的女声从灯笼里飘出,求您...帮我解脱...
我小心地拎起灯笼提手。
灯笼比想象中沉重,像是里面装着水。更诡异的是,灯罩上的美人眼睛会随着角度变化而转动,始终直勾勾地盯着我,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深,最后变成了一个毛骨悚然的狞笑。
姓名?典当物?我例行公事地问,同时把灯笼放在柜台上,剪刀悄悄移到手边。
我没有名字...女声带着水波般的回音,他们叫我...但我早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灯笼突然剧烈抖动,灯罩上的美人面容扭曲起来,朱砂泪如泉涌,在柜台上积成一小滩血泊。
血泊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一个穿古装的女子被按在绣架上,几个黑影正用锋利的工具剥她的皮...
嘶——我倒吸一口冷气,本能地后退半步。
一百年了...灯笼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我的皮被做成灯罩,骨头做成灯架,血肉熬成灯油...日日夜夜燃烧,照亮那些禽兽的宴席!
灯罩上的美人图开始融化,露出底下真实的材质——那根本不是纸,而是一层薄如蝉翼的人皮!皮上的毛孔和细纹清晰可见,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
剪刀在我手中剧烈震动,暗金碎片上映出更可怕的真相:灯笼的竹架是用人骨拼接的,灯油里漂浮着细小的肉渣,灯芯则是一缕被特殊处理过的长发...
你想解脱?我强忍恶心问道。
找到我的头...灯笼的声音突然虚弱下去,他们把我的头...埋在...
话没说完,灯笼突然地熄灭了。
整个当铺陷入黑暗,只有剪刀上的金纹发出微弱的光。
我摸黑去够火柴,指尖却触到某种冰凉滑腻的东西——灯罩上的人皮竟然自己掀开了一角,像窗帘般卷起,露出里面黑洞洞的灯腔。
胡离!我大喊,拿火来!
狐火瞬间照亮了前厅。胡离举着碗冒着蓝光的粥冲进来,九条尾巴炸成了蒲公英:老板!没事吧?
没事。我借着狐火的光看向灯笼,顿时头皮发麻——灯腔里蜷缩着个半透明的女子虚影,没有皮肤,血肉模糊的躯体上布满缝痕,正用空洞的眼窝着我。
灶王爷的定魂粥...胡离把碗递给我,加了双倍安神的酸枣仁。
我接过碗,舀了一勺粥泼向灯笼。粥里的蓝光像活物般附着在灯笼上,形成一层薄膜。灯腔里的女子虚影安静下来,慢慢缩回黑暗中。
只能暂时安抚。胡离的耳朵警觉地转动,怨气太重了...
我点头,用剪刀轻轻挑起灯笼的人皮灯罩。就在刀尖接触人皮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手指窜上来,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
黑暗的房间里,一个绣娘正在灯下刺绣。她哼着小曲,手指灵活地穿针引线,绣绷上的红梅渐渐成形。突然,门被踹开,几个黑影闯了进来...
画面戛然而止。我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的指尖不知何时变成了半透明的银白色,像是被某种力量暂时同化了。
老板!胡离惊呼,你的手!
我低头看去,整只右手都泛着诡异的银光,皮肤下似有液体流动。
更可怕的是,银光所照之处,灯笼的人皮显露出更多细节:每道刺绣的针脚,每个细小的毛孔,甚至...脖颈处一道明显的勒痕。
这是...
镜渊之力。沈晦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他和玄夜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两根虹线绷得笔直,你体内的另一股力量。
我茫然地看向他:什么镜渊?
玄夜的黑袍无风自动:照见真实,映现过往。上古时期用来审判罪人的神通。
先不管这个。沈晦指向灯笼,它的怨气引动了你体内的力量,现在必须立刻净化,否则...
他的话被一声凄厉的尖叫打断。灯笼的人皮突然完全展开,像张真正的皮肤般漂浮在空中,露出灯腔内恐怖的景象——血肉模糊的女子虚影已经实体化,正用骨爪撕扯着自己的,每撕一下就有更多血泪涌出!
他们骗我!女鬼的声音变成了几百人的合声,说绣完这幅百美图就放我走...却把我做成了灯笼!
百美图?我猛然想起什么,翻过灯笼的人皮。在内侧,果然密密麻麻绣满了各种姿态的美人,每个只有指甲盖大小,却精细得能看清表情。最可怕的是,这些都在动,有的在哭,有的在挣扎,像是被困在皮囊里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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