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烬土回响 第73章 锈蚀之门与往昔低语

沉重的喘息声在破损的头盔面罩内回响，与外界呼啸而过的、带着辐射尘埃的风声混杂在一起，构成这死寂世界唯一的背景乐。黄凌半蹲在一堵扭曲的金属断墙后，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那片更为深邃的建筑群阴影。

第七研究所的主建筑群，像一头匍匐在锈蚀大地上的巨兽骸骨，庞大、狰狞，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沉寂。与外围设施相比，这里的破坏痕迹呈现出另一种形态——并非狂轰滥炸的狼藉，而是更多精准而致命的打击点：被熔穿的大门、从内部爆裂开的墙壁、以及地面上那些深邃而边缘光滑的孔洞，仿佛曾被极高温的射线瞬间气化。

“这里的战斗……不一样。”黄凌的声音通过小队加密频道传出，低沉而沙哑，他调整了一下手臂上能量读数仪的频率，屏幕上跳动的波纹变得更加杂乱，“能量残留非常诡异，混杂不清，但核心频率……有点接近脉者的波动，却又更……狂暴。”

杨萤匍匐到他身侧，她手中的环境扫描器正发出轻微的嘀嗒声。“同意。防御系统的启动迹象也比外围更活跃。看那里——”她抬起戴着厚重手套的手，指向主入口。那原本应是一扇巨大的复合金属防爆门，如今其一侧门轴已被彻底熔毁，大门歪斜地敞开着，露出其后深不见底的黑暗。但就在那入口内侧的地面上，几道幽蓝色的电弧如同有生命的毒蛇，不时从地板缝隙中窜出，又迅速隐没。

“能量陷阱，还是被动防御机制的泄漏？”队伍里的另一位老练拾荒者“铁砧”瓮声瓮气地问，他检查着手中粗犷的晶核步枪，眼神警惕。

“主动陷阱的可能性更高。”杨萤蹙眉，她的工程师本能让她快速分析着，“能量泄露不会呈现出这种规律的间歇性脉冲。设计很恶毒，利用废墟环境做伪装，就等着不长眼的闯入者自投罗网。”

黄凌闭上双眼，努力摒除杂念，尝试调动起体内那难以捉摸的感知天赋。自从上次意外觉醒击退教派后，这种能力似乎变得稍微清晰了一些，不再完全是雾里看花，但操控起来依旧艰涩，如同试图用无形的手指去捕捉滑腻的游鱼。一片模糊的光影和嘈杂的能量噪音在他脑海中浮现，源自四面八方——脚下地脉的微弱嗡鸣、空气中弥漫的辐射尘、同伴们生命能量的暖色光晕、以及前方建筑深处那强烈却极不稳定的危险信号源。

他艰难地聚焦于主入口方向。那里的能量场像一团混乱的、布满尖刺的毛线球，尤其是那几道周期性闪现的电弧，在其感知中呈现出一种尖锐的、不自然的亮蓝色。 “门内十米，左侧第三块地板下方，右侧通道顶壁……还有更深处，能量反应被刻意遮蔽了，我看不清，但肯定不止一处。”黄凌睁开眼，额头已渗出细汗，他指向几个方向，“脉冲间隔大概十五秒。很短暂的窗口。”

“足够了。”杨萤立刻点头，她已经从随身工具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带有吸盘的装置，“‘脉冲同步干扰器’，旧世界博物馆里的玩意儿，我仿制并优化过。理论上能制造一个极短的能量盲区，覆盖范围不大，但如果我们动作够快……”

“理论上的。”铁砧嘟囔了一句，但还是利落地打了个手势，让其他队员分散警戒四周。

“在这里，什么都只能是理论上的。”杨萤深吸一口气，将干扰器吸附在自己的臂甲上，纤细的手指快速校准着参数，“黄凌，我需要你实时报数，同步脉冲频率。其他人，跟紧我，我说冲就冲，绝不能犹豫！”

计划简单而冒险。在下一轮电弧脉冲结束的瞬间，杨萤启动干扰器，小队必须以最快速度穿过这不足十五米的死亡区域，抵达入口内相对安全的地带。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某种说不清的、类似臭氧的刺鼻气味。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紧盯着那幽蓝电弧的明灭 cycle。

“就是现在！”黄凌低吼出声的瞬间，杨萤猛地按下了启动钮。

干扰器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高频嗡鸣，前方那片区域躁动的能量场像是被瞬间抚平了一下，那几道致命的电弧挣扎了一下，未能如期窜出。

“走！”

杨萤一马当先，娇小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黄凌紧随其后，铁砧和另外两名队员断后。十五米的距离在平时转瞬即至，但在此刻，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碎金属和混凝土块，身上是沉重的防护装备，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黄凌能感觉到干扰器制造的“安全泡”极其不稳定，周围那些被暂时压抑的能量如同狂暴的兽群，疯狂冲击着这脆弱的屏障，发出只有他能模糊感知到的、令人牙酸的挤压声。

十米！五米！

突然，侧上方一处未被完全干扰的隐蔽发射器猛地亮起，一道细微的炽白色射线悄无声息地射出，直取队伍中间的黄凌！

“小心！”铁砧怒吼一声，猛地将黄凌向前一推。

射线擦着黄凌的背包射入地面，留下一个冒着青烟的小洞。而铁砧则因为反作用力，身形微微一滞。

就是这毫厘之差！ “屏障要撑不住了！”杨萤急呼，她已经冲到了入口内的阴影中。

最后一名队员也踉跄着扑了进来。几乎在同一时刻，干扰器的光芒彻底熄灭。

嗡——！

比之前猛烈十倍的幽蓝电弧如同报复般疯狂涌出，彻底吞噬了他们刚刚经过的区域，炽烈的光芒将每个人的脸照得一片惨白，噼啪作响的爆鸣声震耳欲聋。一道电弧甚至如同鞭子般抽打在入口边缘，溅起大蓬耀眼的火花，灼热的金属碎屑四处飞溅。

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要晚上半秒，他们此刻已然化为焦炭。

“妈的……这鬼地方……”铁砧喘着粗气，检查了一下被火花擦过的肩甲，上面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熔痕。

黄凌心有余悸地拍了拍铁砧的手臂，表示感谢，随后立刻将目光投向内部。这里是一条宽阔的主通道，同样满是破败景象，但那些战斗痕迹似乎更显密集。墙壁上布满了弹孔和能量武器灼烧的焦痕，甚至能看到一些深嵌在金属壁里的、非人的爪痕与齿印。

“看来当年攻击这里的，不止是人类。”黄凌沉声道，他蹲下身，用手指抹过一道巨大的、已经干涸发黑的喷射状污迹，“还有别的东西。”

杨萤的扫描器对准了通道深处。“生命信号无。能量读数……依旧混乱，但陷阱的密集度似乎降低了。看来主要防御力量都集中在了入口。”她调整着目镜的夜视模式，“我们需要找到通往核心区域的路。数据存储中心通常会在建筑的中下层，有独立的加固结构和备用能源。”

队伍小心翼翼地向内推进。通道两侧是无数扇破损或紧闭的房门，门牌上的字迹大多模糊不清。空气中飘散着陈腐的气息，混合着微弱的辐射甜腻感，令人作呕。

黄凌的感知天赋在此地仿佛被放大了，无数细微的能量流如同涓涓细流，涌入他的脑海，试图拼凑出昔日在此发生的惨剧碎片：绝望的呐喊、武器的咆哮、非人的嘶吼、还有某种……更为深沉、更为宏大的能量嗡鸣，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心跳。

他感到一阵轻微的头痛和恶心，但强行忍耐着，努力筛选着有用的信息。

在一处岔路口，他猛地停下脚步，抬手示意。 “这边。”他指向左侧一条更为幽暗、似乎损毁更严重的通道。那里的能量残留给他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并非完全相同，但与他父母留下的能量芯片，以及魔蝎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波动，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同源特质。

“你确定？”铁砧表示怀疑，“地图显示主通道继续向前更合理。” “我的‘感觉’显示这边有我们需要的东西。”黄凌坚持道，他的目光落在通道墙壁一角一个极不起眼的标志上——那是一个三个同心圆环绕一个闪电符号的蚀刻，与他父亲笔记某一页角落的涂鸦几乎一模一样。

杨萤也注意到了那个标志，她沉吟片刻，查看了一下能量读数：“这条通道的能量背景辐射略高于其他方向，但结构稳定性的风险也更大。黄凌，我相信你的判断。但大家务必万分小心。”

队伍改变方向，踏入左侧通道。这里的光线几乎完全消失，只能依靠头灯和武器上的战术灯照明。损坏程度远超主通道，多处天花板坍塌，需要艰难攀爬或绕行。不时有冰冷的冷凝水滴从上方落下，发出嘀嗒声响，在绝对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在一处被巨大管道压垮的办公室残骸前，黄凌再次停下。他体内的能量感知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共鸣，指向一堆扭曲的金属柜下方。

他示意队友警戒，然后和铁砧合力，艰难地挪开沉重的障碍物。

下面压着一个破损的、沾满污渍的实验日志记录板。它的屏幕早已碎裂，但内部的存储模块似乎尚存一息。

杨萤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用便携工具连接尝试读取。 几经调试，碎裂的屏幕竟然闪烁了几下，断断续续地显现出一些残缺的字符和一张模糊的合影照片。

照片上是几位穿着白色研究服的人员，站在一个发出强烈蓝光的庞大设备前。尽管像素粗糙且布满裂纹，黄凌和杨萤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两位年轻人——那正是他们记忆中父母年轻时的模样！笑容充满希望与朝气，与如今的末日景象形成残酷对比。

而站在他们中间，手臂亲昵地搭在黄凌父亲肩上的那个高大男子，有着一双极其锐利且充满自信的眼睛。

照片下方，是一行残缺的文字标识： 【……第七研究团队于‘创世纪’原型机前合影留念。左起：……杨哲（能源传导）、黄炳坤（场论建模）、……烬（项目首席）……】

“烬……”黄凌低声念出这个名字，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起。

杨萤的脸色也变得苍白如纸：“魔蝎……他以前的名字？他……他和我们的父母，曾是同事？还是……朋友？”

就在这时，记录板闪动几下，彻底黑了屏，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也掐断了通往过去的最后一缕细线。

冰冷的寂静笼罩了所有人，只有远处不知名滴水声，如同为逝去时代敲响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