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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里的褶皱 第79章 黑板粉笔映暖阳

作者:奚凳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11-12 22:38:15

镜海市第三中学的初二(3)班教室,窗玻璃被晨雾蒙得发潮,连窗外那棵老槐树的枝桠都成了模糊的墨色。粉笔灰在斜斜照进来的阳光里浮着,像撒了把碎银,落在宇文龢的教案本上,积成薄薄一层白。他捏着半截粉色粉笔站在黑板前,袖口沾着白花花的粉末——那是今早擦黑板时蹭的。石头那小子总爱把粉笔头扔在槽里,积了厚厚一层,刚才一擦就簌簌往下掉,呛得他打了个喷嚏。

“都安静点!”他敲了敲黑板沿,木质的黑板沿被敲得“咚咚”响,声音撞在墙上又弹回来,带着点回音。后排几个男生正用课本挡着玩弹珠,玻璃珠“叮”地撞在桌腿上,在水泥地上滚出段弧线,最后停在讲台边。宇文龢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珠子,就听见教室后门“吱呀”一声——那扇旧木门的合页早该上油了,每次开都像在叹气。

是石头。这孩子背着洗得发白的书包,书包带一边长一边短,是上次被工地的铁丝勾破后自己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像条小虫。校服领口歪着,左边裤脚还沾着泥,泥印里混着点草屑——准是又抄近路从工地后面的土坡爬过来的。他头埋得低低的,睫毛上还挂着露水,站在门口不敢进来,鞋尖蹭着门框,把那片本就掉漆的木头蹭得更白了。

宇文龢没吭声,只是把玻璃珠塞进讲台抽屉。抽屉里乱糟糟的,除了几本旧教案,还有半包没吃完的薄荷糖——上次石头低血糖晕了,他就总备着点。他继续在黑板上画太阳,红粉笔在黑板上晕开圆圆的轮廓,故意画得歪歪扭扭,右边低了块,像个刚出炉的烧饼缺了角。底下哄笑起来,前排的林晓雅用胳膊肘碰了碰同桌:“老师画得比我弟还丑呢。”石头也偷偷抬了抬头,嘴角抿了抿,露出点浅浅的梨涡。

“石头,”宇文龢突然开口,粉笔尖在黑板上顿了顿,粉笔灰落在他手背上,“昨天让你背的《出师表》,来背背?”

石头猛地一僵,脸“唰”地红透了,从耳朵根一直蔓延到脖子,攥着书包带的手指关节发白。宇文龢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打小父母离婚,爹去南方打工后就没再露面,娘改嫁到邻县,跟着奶奶过。奶奶去年又中风了,半边身子动不了,每天早上得他烧火做饭,晚上还得熬药,哪有心思背书。可他嘴上没松:“怎么?不会?”

“我……”石头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在安静的教室里飘着,“我忘了。”

“忘了?”宇文龢放下粉笔,走到他跟前。阳光从两人之间穿过去,把石头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墙上那幅歪太阳上,影子的边缘还沾着粉笔灰的白。“昨天放学我还看见你在操场捡粉笔头,蹲在花坛边捡了半书包,怎么就没时间背?”他知道石头捡粉笔头是为了省钱——奶奶的药费压得这孩子喘不过气,连买支新粉笔都舍不得。

周围的笑声停了,有女生偷偷拽了拽同桌的袖子,林晓雅还瞪了后排笑出声的男生一眼。石头的头埋得更低,下巴都快抵着胸口了,眼泪“啪嗒”掉在鞋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那是双旧球鞋,鞋边都磨破了,露出里面的帆布。宇文龢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下,刚想说“算了,先回座位吧”,就见石头突然抬起头,眼里亮得吓人,带着股犟劲:“我不是故意的!我奶奶昨晚又犯病了,喘不上气,我得给她熬药,守着药罐到后半夜……”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教室前门“砰”地被推开,教导主任王秃子顶着个油亮的脑袋站在门口,脑门上的头发稀稀拉拉贴在头皮上,手里捏着个印着“福”字的保温杯,眉头皱得像拧在一起的抹布:“宇文龢!你怎么回事?都上课十分钟了还在磨磨蹭蹭!课表白排了?”

宇文龢没理他,只是拍了拍石头的肩膀,掌心碰到孩子的肩膀,才发现他校服底下的毛衣薄得像层纸。“先回座位。”等石头低着头走到最后一排,把书包往桌洞里塞时,他才转向王秃子,声音平得像没波澜的水:“王主任有事?”

“有事?”王秃子把保温杯往讲台上一墩,“哐当”一声,吓得前排女生缩了缩脖子。“教育局的人下午要来检查!创文明示范校的关键时候!你这黑板画的什么玩意儿?红不红绿不绿的,像话吗?赶紧擦了!还有你这讲台,乱得跟猪窝似的!”他用保温杯指了指抽屉缝里露出来的玻璃珠,“这什么?玻璃珠?宇文龢你都多大了还玩这个?没个老师样子!”

宇文龢没说话,只是慢慢拉开抽屉,把里面的玻璃珠一颗颗捡出来。一共五颗,有蓝的有绿的,都是石头刚才掉的。他把珠子在讲台上摆成一排,阳光照在珠子上,反射出细碎的光,正好落在黑板的太阳上,红的光和蓝的光混在一起,倒有几分好看。王秃子被他这架势弄得一愣,随即更火了:“你还敢跟我摆脸色?我告诉你,这次检查要是出了岔子,你这个月奖金就别想要了!不光奖金,年度评优也别想!”

“奖金我不在乎。”宇文龢终于开口,拿起黑板擦往黑板上一按,红粉笔的太阳被擦得模糊,留下片淡淡的红印。“但这课我得接着上。”他上周就跟石头约好了,今天要讲《出师表》里“亲贤臣,远小人”那段,说好了要结合石头他爹的事,让孩子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担当。

“你!”王秃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保温杯盖都没拧紧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撂下句:“你等着!我这就去找校长!让他看看你怎么目无领导的!”

教室门又“砰”地关上了。宇文龢转过身,看见全班同学都瞪大眼睛看着他,石头趴在桌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后颈的头发被眼泪打湿了一小片。他清了清嗓子,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岳飞”两个字,粉笔灰簌簌往下掉,落在他的教案本上:“我们继续讲《满江红》。‘怒发冲冠凭栏处’,来,大家一起念。”

刚念了两句,就听见后排传来“哐当”一声——桌子翻了。石头连人带桌摔在地上,课本作业本撒了一地,他手里还攥着半截粉笔,是早上捡的那种短得快捏不住的。孩子眼里全是红血丝,盯着宇文龢喊:“老师!我不是故意忘的!我真的给奶奶熬药了!药熬糊过一次,奶奶喝了咳嗽得更厉害,我不敢再走神了……”

宇文龢赶紧过去扶他,指尖碰到孩子的胳膊时,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他撩开石头的校服袖子,看见里面藏着个小药罐——是那种最老式的瓦罐,巴掌大,罐口还沾着点黑褐色的药渣,罐身被磨得发亮。石头把药罐往身后藏,急得眼泪直掉,掉在地上的作业本上,晕开一小团墨迹:“这是我奶奶的药……早上熬好的,怕凉了没药效,就带过来了……想课间用教室的热水温一温……”

周围的同学都安静了。林晓雅从书包里掏出包纸巾递过去,后排那几个玩弹珠的男生默默帮着把课桌扶起来,还把撒在地上的作业本捡好,拍掉上面的灰。宇文龢看着那只小药罐,罐身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康”字,是石头奶奶没中风时自己刻的。他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父亲也是个老师,总在讲台抽屉里放着母亲的药瓶,说“你妈身子弱,离不得药,放这儿我能盯着温着”。那时候他总嫌药味呛,现在倒觉得那味道里藏着暖。

“没事,”他揉了揉石头的头发,头发硬邦邦的,沾着点草屑,大概是爬土坡时蹭的。“老师知道。”他拿起那只药罐,放在讲台上,正好挨着那排玻璃珠,“这药得温着才有效,讲台下面有暖气,虽然现在没开,但朝阳,放这儿能保点温。”

石头愣愣地看着他,突然“哇”地哭出声来,扑在他怀里,小手攥着他的衣角:“老师!我奶奶说……说她要是走了,我就没人管了……我昨晚守着她,听见她跟邻居张奶奶说,怕拖累我,想偷偷去养老院……”

宇文龢的心像被泡在温水里,又酸又软。他拍着孩子的背,听见窗外的风把槐树叶吹得“沙沙”响,晨雾散了些,阳光渐渐亮了,把教室照得暖洋洋的。黑板上的“岳飞”两个字在光里透着劲,笔画里的粉笔灰像要从木头里跳出来似的。

“不会的,”他轻声说,声音比刚才软了些,“有老师在呢。你奶奶也会好起来的,等天暖了,老师陪你推她去公园晒晒太阳。”

正说着,教室门又开了。这次进来的是校长,后面跟着王秃子,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校长指了指讲台上的药罐和玻璃珠,声音沉得像铅:“宇文老师,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宇文龢把石头扶回座位,帮他把作业本摞好,又把掉在地上的半截粉笔捡起来放在他桌上,才拿起教案本跟着出去。走廊里的风凉飕飕的,吹得他袖口的粉笔灰飞起来,落在校长的后背上。王秃子跟在后面,嘴里嘟囔着“不像话”“太随意了”“影响检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他听见。

办公室里,校长把一摞文件往桌上一扔,文件上印着“教师考核表”几个字,宇文龢看见自己的名字在最上面。“宇文啊,”他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个搪瓷缸子,倒了杯热水推过来,“你这情况我知道,石头那孩子可怜,你心疼他我也懂。可教育局这次检查关系到咱们学校能不能评上示范校,评上了,明年就能多拨点经费,给孩子们换批新课桌,你班上那几张晃悠的桌子也能修修。你怎么就不能上点心?”

“校长,”宇文龢没接那杯热水,看着窗外,操场上有低年级的孩子在打篮球,拍得“砰砰”响,“我上的是课,不是给检查团演的戏。石头这孩子心里憋着事,今天不把他这股劲顺了,他往后上课都安不下心。评示范校是为了孩子,教好孩子也是为了孩子,不冲突。”

“你这叫什么话!”王秃子在旁边插了句,声音尖了些,“学校好了,你们老师才有好处!工资能涨点,福利能好点!你倒好,为了个破罐子跟领导顶嘴!那药罐摆在讲台上像什么样子?检查团看见,还以为咱们学校管理多松散!”

宇文龢没理他,只是看着校长:“石头奶奶的病需要长期吃药,他家条件你也清楚,就靠奶奶那点低保。我寻思着,能不能在学校搞个捐款……不用多,凑点药费就行。”

“捐款?”王秃子冷笑一声,嘴角撇到一边,“你自己工资都快不够花了,上个月还跟财务预支了五百块给石头买退烧药,还捐款?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老师们工资都不高,谁愿意捐?”

校长摆摆手,让王秃子别说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个牛皮纸信封,递给宇文龢:“这里面有五千块,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你别嫌少。”信封有点厚,宇文龢捏着,纸有点薄,里面的钱硌得手心发慌。校长又说:“捐款的事……我会跟其他老师说说,看看大家的意思。但今天下午的检查,你必须配合。黑板擦干净,讲台收拾利落,别让王主任为难,也别让我为难。”

宇文龢捏着信封,指尖发紧。他想起石头袖子里的药罐,想起孩子刚才哭红的眼睛,想起黑板上没擦干净的太阳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下午检查时,保证教室规规矩矩的。”

回到教室时,课还没上完——林晓雅站起来领着大家念《满江红》,声音脆生生的。石头正站在讲台上,用他那半截粉笔在黑板上画太阳,画得比宇文龢刚才那个还歪,圆里套着个小圆圈当花心,底下的同学却没人笑,都安安静静地看着,连后排那几个爱闹的男生都坐得笔直。见他进来,石头赶紧下来,脸又红了,手在衣角上蹭了蹭:“老师,我……我刚才看大家念得没劲,想画个太阳提提神……”

“画得挺好。”宇文龢走过去,用黑板擦把那太阳旁边的粉笔灰扫了扫,又把信封塞进石头书包,手指碰到书包里硬邦邦的东西,大概是早上捡的粉笔头。“放学去给奶奶买两帖好药,问问医生能不能换种不那么苦的,你奶奶喝着也遭罪。”石头愣了愣,摸了摸书包,指尖碰到信封的厚度,眼睛突然亮了,像落了星星,重重地点了点头,眼泪又差点掉下来,赶紧用袖子擦了擦。

中午放学,宇文龢没回家,带着石头去了趟药店。坐公交时,石头一直攥着书包带,眼睛盯着窗外,路过工地时,他指了指里面:“老师,我就是从那边土坡爬过来的,比走大路能快十分钟,能多给奶奶喂次水。”宇文龢看着他冻得发红的耳朵,心里堵得慌,在药店给老太太挑了种温和点的中药,又买了盒阿胶糕,让石头给奶奶补补气血。石头捧着药盒,手都在抖,说啥要把书包里的玻璃珠分他两颗,宇文龢没要,只捏了捏他的脸:“好好上课,就是给老师最好的谢礼。”

两人刚走出药店,就看见个穿夹克的男人站在路边抽烟,看见石头时眼睛亮了亮,快步走过来。石头往宇文龢身后缩了缩,声音发颤:“你怎么来了?”

男人把烟扔在地上踩灭,嘿嘿笑了笑:“石头,爸来看看你和奶奶。”是石头的爹,张建军。宇文龢皱了皱眉——这男人走了五年,从没寄过一分钱,现在突然冒出来,准没好事。

“我们不要你看。”石头攥紧手里的药盒,“你走。”

张建军的脸沉了沉,又很快堆起笑,转向宇文龢:“您是石头的老师吧?我跟孩子说两句话,说完就走。”他拽着石头往旁边拉,石头挣扎着喊:“我不跟你走!我要送药给奶奶!”

宇文龢上前把石头护在身后:“张先生,有话就在这儿说吧。孩子还要回家照顾老人。”

张建军瞪了宇文龢一眼,压低声音对石头说:“我听说你奶奶病得厉害?正好,我认识个中医,能治这病,跟我去拿药。”石头眼里闪过丝犹豫,张建军赶紧又说:“真的!爸还能骗你?拿了药你奶奶就好了。”

宇文龢心里起了疑,刚想开口拦着,张建军已经拽着石头往街角走。石头回头看他,眼里满是慌乱。宇文龢赶紧跟上,听见张建军在跟石头嘀咕:“等你奶奶好点,咱爷俩去南方,爸给你找个好学校……”

走到街角,宇文龢突然喊了声:“张先生,石头奶奶还等着吃药呢,要是真有好中医,不如您把方子拿来,我们自己去抓药。”张建军愣了下,转身想骂,看见宇文龢手里拿着手机——刚才偷偷按了录音键,脸色瞬间变了,骂了句“多管闲事”,扭头就跑。

石头站在原地发愣,眼圈慢慢红了。宇文龢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别怕,他要是再来,你就告诉老师。”石头点点头,突然说:“他不是来给奶奶找医生的,他上次来,想拿奶奶的低保卡……”

宇文龢心里一沉,牵着石头的手往家走:“以后他再来,你千万别开门。有事就往邻居张奶奶家跑,知道吗?”

送石头到家门口时,老太太正扶着墙在门口张望,看见石头手里的药盒,眼里泛起泪光:“石头,又让老师破费了?”宇文龢赶紧摆手:“阿姨您别这么说,应该的。”他帮着把药熬上,又嘱咐了几句服药的注意事项,才匆匆往学校赶。

下午检查团来的时候,教室收拾得干干净净。黑板擦得锃亮,上面写着工整的板书,是宇文龢中午重新写的,一笔一划没半点潦草。讲台上摆着鲜花,是林晓雅从家里带来的康乃馨,连粉笔盒都码得整整齐齐,白色粉笔放左边,彩色的放右边。王秃子跟在检查团后面,笑得脸上的肉都堆起来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各位领导请看,这就是我们学校的模范班级,初二(3)班,宇文老师是咱们学校的骨干教师……”

宇文龢站在讲台旁,看着石头坐得笔直,小手背在身后,腰杆挺得像根小树苗。药罐被他藏在了桌洞里,用课本挡着,只露出个小小的罐口。检查团的人翻着学生的作业本,手指在纸页上划来划去。突然有个戴眼镜的女领导停住了,指着石头的本子问:“这孩子的字怎么这么潦草?笔画都连在一起了,还有几页边角皱巴巴的。”

王秃子的脸立刻白了,额头上渗出点汗,赶紧凑过去解释:“这孩子……这孩子基础差,家里条件也一般,没人管着练字……”

石头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磨出“吱呀”一声,声音响亮得震得窗户都颤了颤:“我奶奶生病了,我要给她熬药、喂饭、擦身子,没时间练字!但我会努力的!等奶奶好点了,我每天练两页!”他说得又急又快,脸涨得通红,眼里却没哭,透着股不服输的劲。

教室里一片安静。女领导愣了愣,扶了扶眼镜,随即笑了,伸手摸了摸石头的头,指尖碰到他头发上的草屑,没嫌脏,反而揉了揉:“好孩子,懂事。”她转向宇文龢,眼神比刚才温和了些,“宇文老师,你教得很好。教孩子读书,先教孩子做人,这比字写得工整更重要。”

检查团走后,王秃子看着宇文龢,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最后只是哼了声,转身走了,走的时候还顺手把讲台上的鲜花往旁边挪了挪,大概是还记恨刚才的事。宇文龢没理他,只是拿起粉笔,在黑板上接着画太阳。这次画得圆溜溜的,用红粉笔涂了颜色,边缘还描了圈黄的,像个真的太阳挂在那儿,暖烘烘的。

放学时,石头背着书包,手里抱着药罐——罐里的药温温的,宇文龢中午找食堂阿姨帮忙热过了。他走到宇文龢跟前,从口袋里掏出颗玻璃珠,是那颗最大的蓝珠子,放在他手里:“老师,这个给你。我奶奶说,好人会有好报的。这珠子在太阳底下看,能看见星星。”

宇文龢捏着那颗玻璃珠,冰凉的,在夕阳下闪着光,里面真的有细碎的反光,像星星。他看着石头跑远的背影,书包上的补丁在风里飘着,像只小小的蝴蝶。孩子跑了几步又回头,挥了挥手,喊:“老师明天我背《出师表》给你听!”

回到家,宇文龢把玻璃珠放在窗台上。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清辉落在珠子上,像撒了层霜,星星似的反光更亮了。他翻开教案本,准备备明天的课,里面夹着张纸条,是石头写的:“老师,你讲的岳飞真厉害,他精忠报国,我长大了也要当英雄,保护奶奶,也保护你。”字迹歪歪扭扭的,有几个字还写错了,“保”字少了个点,但透着股劲儿,笔画里都带着认真。宇文龢笑了笑,拿起笔,在纸条旁边写:“英雄不一定非要打仗,守着心里的太阳,守着该守的人,就是英雄。”

正写着,突然听见窗外传来“啪”的一声,像是东西掉在地上了。他赶紧出去看,只见石头站在楼下,手里举着个小灯笼,灯笼是用罐头瓶做的,外面糊着红纸,上面画着个歪太阳,是下午在黑板上画的那个样子。孩子仰着头喊:“老师!我奶奶说,这灯笼能照亮你回家的路!刚才绳子断了,灯笼掉地上了,我捡起来了!”

宇文龢站在阳台上,看着那盏小灯笼在风里晃悠,暖黄的光映得石头的脸红红的,连鼻尖都透着红。他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教书不是教书,是点灯。你给孩子点一盏灯,他往后走夜路,心里就亮堂。”那时候他不懂,现在看着楼下的小灯笼,突然就懂了。

这时,灯笼突然灭了。石头“呀”了一声,伸手去摸灯笼里的蜡烛,大概是被风吹灭了。他踮着脚够灯笼绳,脚下一滑,从台阶上摔了下去——楼下那几级台阶去年下雨冲坏了,一直没修,有块砖松了。宇文龢的心猛地揪紧,像被人攥住了,他没顾上穿外套,拔腿就往楼下跑,楼道里的声控灯被他的脚步声震得亮了一路。

跑到楼下时,石头正趴在地上,小灯笼滚在旁边,红纸破了个角。宇文龢赶紧把他扶起来,摸了摸他的胳膊腿:“摔哪儿了?疼不疼?”孩子摇摇头,咧开嘴笑了,露出颗缺了角的牙——上次爬土坡摔的。“老师我没事,就是灯笼破了。”他捡起灯笼,用手擦了擦上面的土,“我明天再做个新的,画个更圆的太阳。”

宇文龢看着他冻得发红的手,想起讲台上那只药罐,想起书包里的旧毛衣,突然蹲下来,把孩子搂在怀里。风还在吹,槐树叶“沙沙”响,远处传来邻居家的炒菜声,混着药罐里残余的药香,在空气里漫着。他听见自己说:“不用做新的了。老师这儿有灯,你回家吧,路上慢点。明天早点来,老师教你背《出师表》。”

石头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小手攥着他的衣角,像抓住了什么不会掉的东西。宇文龢看着他抱着破灯笼慢慢走远,灯笼上的歪太阳在月光下透着点红,像颗跳在风里的心。他站在楼下没动,直到那抹小小的影子拐进巷子,才转身上楼。

刚走到楼道口,就看见张建军蹲在墙角抽烟,看见他时赶紧站起来:“宇文老师,我……我想看看石头。”宇文龢皱了皱眉:“你刚才已经见过了。”张建军搓了搓手,低声说:“我知道我以前不是东西……但我这次回来是真想好好过日子,我找了个工地的活,能挣钱给石头奶奶买药。”

宇文龢盯着他看了半天,没说话。张建军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钱:“这是我刚预支的工钱,您转交给石头吧,就说是……说是学校给的补助。”宇文龢没接,只是说:“你要是真有诚意,就自己去跟石头和老太太说。孩子现在不信你,你得慢慢哄。”

张建军点点头,把钱塞回口袋:“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给老太太买药。”说完低着头走了。宇文龢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孩子总得有个爹。

回到家,窗台上的玻璃珠还在亮着,宇文龢拿起它,对着月亮看,里面的星星好像多了几颗。他把珠子放进教案本,压在石头写的那张纸条上,突然觉得袖口的粉笔灰也不那么呛了,反而带着点暖——就像刚才抱石头时,孩子身上那点淡淡的药香,和阳光晒过的味道混在一起,成了今天最好闻的味。

第二天一早,宇文龢刚到教室,就看见讲台上摆着个新灯笼,比昨晚那个圆溜多了,上面画着个金灿灿的太阳,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谢谢老师”。石头坐在座位上,正低头背《出师表》,声音不大,却很认真。王秃子从门口经过,看见灯笼愣了愣,没说什么,只是哼了声,脚步却慢了些,好像在听石头背书。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黑板上的太阳上,粉笔灰在光里轻轻飘着。宇文龢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守心”两个字,心里想着:这示范校评不评得上不要紧,只要这教室里的太阳一直亮着,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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