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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里的褶皱 第73章 澡堂搓巾藏旧情

作者:奚凳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11-12 22:38:15

镜海市老城区的“福安澡堂”门口,青石板路被昨夜的雨打湿,泛着墨色的光。檐下挂着的蓝布幌子褪了色,风一吹,“哗啦哗啦”响得像老人咳嗽。澡堂的木门是两扇对开的,漆皮剥落处露出原木的黄,门楣上“福安澡堂”四个红漆字掉了角,“安”字的宝盖头缺了右边一竖,看着倒像个“穴”字。

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个穿蓝布褂子的老头,是澡堂的看门人老陈。他手里攥着个黄铜水烟袋,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呛人的烟味混着澡堂飘出的皂角香,在潮湿的空气里缠成一团。老头脚边放着个竹筐,里面堆着几双褪色的塑料拖鞋,鞋帮上沾着干了的泥印,像谁踩过的落叶。

申屠?推着自行车到门口时,车铃“叮铃”响了一声。老陈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眼珠在她身上转了圈,又低下头去抽旱烟。“今儿来早了?”他的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烟袋杆在台阶上磕了磕,烟灰落在青石板上,被风一吹就散了。

申屠?把自行车靠在墙根,车后座绑着的布包蹭到墙,发出“沙沙”声。“张爷爷昨儿说要搓澡,我早点来给腾地方。”她解下布包往肩上一甩,布包里的搓澡巾硌着胳膊,硬邦邦的像块小石板。她穿了件灰扑扑的运动服,袖口磨出了毛边,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有块浅褐色的疤——是年轻时打拳被对手用肘撞的。

推开门时,一股热气“呼”地涌出来,带着水汽和檀香皂的味道,扑在脸上暖烘烘的。澡堂里雾蒙蒙的,能见度不过两三米,头顶的白炽灯在雾里晕开一团黄,像块浸了油的棉絮。靠墙的长凳上坐着几个老头,有的在慢条斯理地脱衣服,有的光着膀子扇着蒲扇,蒲扇“啪嗒啪嗒”响,搅得热气在空气里打旋。

“小申来啦?”一个胖老头转过头,肚皮上的肉随着动作颤了颤,他手里捏着个搪瓷缸子,缸沿印着“劳动最光荣”的红字。是常来泡澡的王大爷,退休前是钢厂的工人,胳膊上还有块烫伤的疤。

申屠?点点头,往里走时踢到了个木盆,木盆“哐当”一声撞在墙角,溅起几滴温水。“张爷爷在哪儿呢?”她扬声问,声音在澡堂的穹顶下撞了撞,带着点回音。

“里头池子边呢,跟老李头唠嗑呢。”王大爷用蒲扇指了指里间,扇叶扫过空气,带起一阵淡淡的汗味。

穿过挂着的蓝布帘,里间的热气更浓,呛得申屠?鼻子一酸。水泥砌的浴池里冒着白汽,水面漂着层薄薄的泡沫,几个老头泡在池子里,只露出脑袋,脸上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池边的瓷砖墙发潮,贴着几片发黄的旧报纸,报纸上的字早就模糊不清了。

张爷爷就坐在池边的石阶上,背对着门口。他的背驼得厉害,像块弯了的弓,花白的头发**地贴在头皮上,水珠顺着耳背往下淌,滴在灰扑扑的毛巾上。他旁边的老李头正说得起劲,手比划着什么,声音被水汽泡得发闷:“……那回我跟你说的,城南那家剃头铺,师傅的推子那叫一个利索……”

申屠?放轻脚步走过去,布包放在石阶上,发出“咚”的一声。张爷爷回过头,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晒干的橘子皮。“小申来啦?”他笑了笑,露出仅剩的几颗牙,牙床泛着粉红。

“张爷爷,今儿水温咋样?”申屠?蹲下身,解开布包拿出搓澡巾。搓澡巾是灰布的,用了好几年,边缘磨出了毛,上面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皂角沫。

“正好正好,不烫也不凉。”张爷爷用手拨了拨池子里的水,水花“哗啦啦”响,“就是老李头,净瞎扯,说啥剃头铺比你这搓澡得劲。”

老李头在池子里“哼”了一声,抹了把脸上的水:“本来就是!人家师傅剃完头,还给捏肩呢!”

“捏肩哪有搓澡解乏?”张爷爷梗着脖子反驳,脖子上的青筋鼓起来,像条小蚯蚓,“小申这手艺,比捏肩强十倍!”

申屠?笑着打圆场:“都好都好,各有各的妙处。张爷爷,咱去那边搓澡?”她指了指角落里的搓澡床,那是块铺着塑料布的木板,上面放着块肥皂,皂盒是豁了口的搪瓷碗。

张爷爷慢吞吞地站起来,池子里的水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流,在地上积了一小滩。他的腿有点瘸,是年轻时在工厂摔的,走一步晃一下,申屠?赶紧扶了他一把。老人的皮肤松松垮垮的,像挂在身上的旧布,胳膊上的老年斑紫一块褐一块,像落了满地的枯叶。

“慢点走。”申屠?扶着他往搓澡床挪,路过一个正在冲澡的年轻人,热水“哗哗”地浇在他背上,水汽更浓了。年轻人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里有点不耐烦,大概是嫌他们走得慢。申屠?没在意,她见惯了这种眼神——澡堂里的年轻人总觉得老头们磨磨蹭蹭,却忘了自己也有老的那天。

把张爷爷扶到搓澡床上躺下,申屠?拿起搓澡巾浸了浸水,拧到半干。“张爷爷,今儿力道要重点不?”她攥着搓澡巾在老人背上试了试,布巾擦过皮肤,发出“沙沙”的轻响。

“重点重点,昨儿干活累着了。”张爷爷趴在床上,脸埋在叠好的毛巾里,声音闷闷的,“帮邻居搬了袋米,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申屠?应了声,手上加了点劲。搓澡巾在老人背上搓出一道道红印,像雨后的晚霞。“您都这岁数了,搬米咋不叫年轻人帮忙?”她一边搓一边说,指腹蹭过老人背上凸起的骨头,硌得慌。

“年轻人忙哩,上班挣钱不容易。”张爷爷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颤,“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动就别麻烦人。”

申屠?没再说话,手里的动作没停。澡堂里的声音混在一起:水流的“哗哗”声,老头们的聊天声,还有远处搓澡巾摩擦皮肤的“沙沙”声,像一首乱糟糟的曲子。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张爷爷的耳朵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搓到肩膀时,张爷爷突然“哎哟”了一声。申屠?赶紧松了劲:“咋了张爷爷?搓疼您了?”

“不是不是。”张爷爷摇了摇头,耳朵尖有点红,“就是……想起你张奶奶了。”

申屠?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张奶奶去世快十年了,听张爷爷说,是患肺癌走的。老两口一辈子没孩子,张奶奶走后,张爷爷就一个人过,每天来澡堂泡个澡,成了雷打不动的习惯。

“张奶奶以前也总给您搓澡?”申屠?轻声问,重新拿起搓澡巾,力道放得更轻了。

“嗯。”张爷爷的声音低了下去,“她搓澡比你温柔,手上没劲儿,搓半天也搓不出泥。”他笑了笑,笑声里带着点怀念,“可我就爱让她搓,她搓澡时总哼小曲儿,唱的是《茉莉花》。”

申屠?想起自己奶奶也爱唱《茉莉花》,小时候奶奶给她梳辫子,就一边梳一边唱,梳齿划过头发的“沙沙”声,和歌声混在一起,暖得人心慌。她吸了吸鼻子,把涌上来的酸意压下去,继续给张爷爷搓澡。

搓到后腰时,搓澡巾突然勾到了什么东西,硬硬的。申屠?皱了皱眉,仔细摸了摸——是个小布包,缝在老人的内裤腰上,藏得挺严实。“张爷爷,您这儿还藏着东西呢?”她指了指那个位置。

张爷爷的身子僵了一下,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点慌,像个被抓住偷吃糖的孩子。“没……没啥,就是点零钱。”他含糊地说,手下意识地往腰上挡。

申屠?心里犯嘀咕——零钱哪用缝在内裤上?她没追问,顺着老人的话说:“那您可得收好,别掉池子里了。”

张爷爷“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把头重新埋回毛巾里。申屠?继续搓澡,可总觉得不对劲。张爷爷平时不是藏东西的人,上次他把存折落在澡堂,还是她给送回家的。这小布包里到底是什么?

正琢磨着,澡堂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夹杂着女人的尖叫。申屠?吓了一跳,手里的搓澡巾掉在了地上。“咋了这是?”她站起身往门口看,雾气里只能看见几个晃动的人影。

张爷爷也坐了起来,眯着眼睛往门口瞅:“出啥事儿了?”

旁边池子里的老李头也探着脖子:“听着像是打架了?”

吵嚷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玻璃破碎的“哐啷”声。申屠?心里一紧——不会是有人来闹事吧?这澡堂开了几十年,虽说偶尔有老头拌嘴,可从没见过打架的。她刚想过去看看,一个穿黑夹克的年轻人突然撞开布帘冲了进来,脸上带着血,眼神凶得像头狼。

“让开!都给我让开!”年轻人吼着,胳膊肘撞在一个老头的肚子上,老头“哎哟”一声跌进池子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澡堂里顿时乱了套,老头们慌里慌张地往池外爬,有的忘了拿衣服,光着身子就往墙角躲。王大爷举着搪瓷缸子喊:“你干啥!耍横耍到这儿来了!”

年轻人没理他,眼睛在澡堂里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了张爷爷身上。“老东西,把东西交出来!”他咧开嘴笑了笑,嘴角的血沫子沾在脸上,看着更吓人了。

张爷爷的脸“唰”地白了,手紧紧攥着腰上的布包,指节都泛白了。“我不知道你说啥……”他声音发颤,身子往后缩了缩。

“不知道?”年轻人往前走了两步,脚踩在湿滑的瓷砖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我爹的东西,不是你藏起来了还能是谁?”

申屠?这才明白过来——这年轻人是冲张爷爷来的,而且跟他腰上的布包有关。她往前站了一步,挡在张爷爷身前:“你凭啥说是张爷爷藏的?有证据吗?”

年轻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嗤笑一声:“你算哪根葱?滚一边去!不然连你一起打!”他扬了扬拳头,指关节上还沾着血。

申屠?没动。她年轻时是练过拳击的,虽然现在年纪大了,可对付一个毛头小子还不至于吃亏。“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她盯着年轻人的眼睛,声音沉了下来,“你爹是谁?丢了啥东西?”

年轻人梗着脖子:“我爹是李老三!前儿个去世了,他藏的钱不见了,肯定是这老东西拿的!”

“李老三?”张爷爷突然抬起头,眼神里又惊又怒,“你是李老三的儿子?”

“咋了?不敢认了?”年轻人冷笑,“我爹当年帮你顶罪,蹲了十年大牢,你倒好,拿着他的钱逍遥快活!”

“你胡说!”张爷爷猛地站起来,因为激动,身子晃了晃,“我没拿他的钱!当年那钱是……”他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申屠?心里更糊涂了——李老三?顶罪?这到底是咋回事?她看了看张爷爷,又看了看年轻人,觉得这里头肯定有隐情。

“不是你拿的是谁拿的?”年轻人往前逼近一步,唾沫星子喷在申屠?脸上,“我爹临死前就说,钱放在你这儿最安全!你要是不交出来,我今儿就砸了这澡堂!”

他说着就要动手,申屠?赶紧拦住他。“你别冲动!”她抓住年轻人的胳膊,手上用了点劲,“张爷爷不是那种人,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年轻人疼得“嘶”了一声,用力挣了挣没挣开。“误会?啥误会?”他瞪着申屠?,“我看你就是跟这老东西一伙的!”他抬起另一只拳头就往申屠?脸上打,拳风带着股汗臭味。

申屠?往旁边一躲,同时松开抓着他胳膊的手,顺势往他后腰推了一把。年轻人没站稳,“噗通”一声摔在地上,脸磕在瓷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你还敢打我?”年轻人爬起来,鼻子都气歪了,抄起旁边的木盆就往申屠?头上砸。木盆带着风声飞来,申屠?赶紧低头,木盆擦着她的头皮飞过,“哐当”一声撞在墙上,碎成了两半。

澡堂里的老头们吓得不敢出声,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张爷爷急得直跺脚:“别打了!别打了!钱……钱我给你!”

年轻人停了手,恶狠狠地盯着张爷爷:“早这样不就完了?快拿出来!”

张爷爷哆哆嗦嗦地解开腰上的布包,里面不是钱,而是个用红布裹着的小盒子,盒子是木头的,上面刻着几朵歪歪扭扭的花。他把盒子递给年轻人,手一直在抖:“这……这就是你爹的东西。”

年轻人一把抢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不是钱,而是半块玉佩,玉佩上刻着个“福”字,边缘缺了一块。“就这破玩意儿?”他愣了一下,随即暴怒起来,“我爹的钱呢?你把钱藏哪儿了?”

“当年那钱……”张爷爷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当年那钱是给你治病的。你小时候得了重病,你爹没钱带你去医院,就跟人合伙偷了工厂的钢材卖钱。后来事情败露,你爹怕你留案底,就一个人扛了下来,说是他一个人干的。”

年轻人愣住了,张着嘴说不出话。

“我把你爹偷卖钢材的钱拿去给你治病了。”张爷爷继续说,眼睛红红的,“你爹蹲大牢那几年,我总去看你,给你送吃的穿的。你那时候还小,不记得了。”

“那……那这玉佩是咋回事?”年轻人捏着玉佩,手有点抖。

“这是你娘留下的。”张爷爷说,“你娘走得早,临走前把这玉佩留给你爹,说让他好好照顾你。你爹怕把玉佩弄丢了,就交给我保管,让我等你长大了再给你。”

年轻人看着玉佩,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哭声又响又哑,像受伤的野兽。他哭了半天,才抬起头看着张爷爷,眼睛肿得像核桃:“张爷爷……我……我对不起您……”

张爷爷摇了摇头,抹了把眼泪:“没事没事,你爹当年也是没办法。他在牢里总念叨你,说等他出来了,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就在这时,澡堂门口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穿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刚才谁报的警?”领头的警察问,眼睛在澡堂里扫了一圈。

原来是刚才被撞进池子里的老头报的警。他指着地上的碎木盆和年轻人脸上的血:“警察同志,这小子在澡堂里闹事,还打人!”

警察走过来,看了看年轻人,又看了看张爷爷和申屠?。“到底咋回事?”他皱着眉问。

张爷爷刚想说话,年轻人突然站起来,把玉佩揣进兜里:“警察同志,是我不对,我误会张爷爷了,还在澡堂里闹事,你们抓我吧。”

警察愣了一下,大概没料到他这么痛快。“你跟我们回所里一趟,做个笔录。”他拿出手铐就要铐人。

“警察同志,别抓他。”张爷爷拦住警察,“他也是一时糊涂,知道错了就行。”

警察看了看张爷爷,又看了看年轻人,犹豫了一下:“行吧,这次就不抓你了,下次再闹事可不行。”他收起手铐,又叮嘱了年轻人几句,才带着其他警察走了。

年轻人看着张爷爷,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最后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走出了澡堂。

澡堂里终于安静下来,老头们这才松了口气,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王大爷拍着胸口说:“刚才可吓死我了,还以为要出人命呢。”

申屠?扶着张爷爷重新躺下,拿起掉在地上的搓澡巾,在水里洗了洗。“张爷爷,您咋不早说呢?”她轻声问。

张爷爷叹了口气:“这事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不想再提了。”他顿了顿,又说,“那孩子也不容易,从小没娘,爹又蹲大牢,跟着奶奶长大,吃了不少苦。”

申屠?没再说话,继续给张爷爷搓澡。刚才的闹剧像一场梦,可澡堂里的碎木盆和地上的血迹都在提醒她,这是真的。她看着张爷爷背上的红印,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这老头看着普通,可心里装着这么多事,还这么善良,真是不容易。

搓完澡,申屠?帮张爷爷冲了冲身上的泥灰,用毛巾把他擦干。“张爷爷,咱去外面歇会儿?”她扶着老人站起来。

张爷爷点点头,慢慢往外走。路过长凳时,他突然停住脚步,眼睛盯着凳脚。申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凳脚边掉着个小布包,是刚才年轻人掉的,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着啥。

“那是……”张爷爷弯腰捡起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沓钱,还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年轻女人,梳着两条麻花辫,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这是……”张爷爷的手突然抖了起来,眼泪“唰”地流了下来,“是……是你张奶奶!”

申屠?凑过去一看,照片上的女人确实和张爷爷屋里挂的张奶奶的遗像很像,只是更年轻。她心里咯噔一下——这照片怎么会在年轻人的布包里?

就在这时,澡堂的门又被推开了,刚才那个年轻人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看到张爷爷手里的布包,眼睛一亮:“张爷爷,那是我的包!”

张爷爷举起照片,声音抖得厉害:“这……这照片上的人,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年轻人愣了一下,挠了挠头:“这是我娘的照片啊。我奶奶说,我娘生下我没多久就走了。”

张爷爷手里的照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呆呆地看着年轻人,嘴唇哆嗦着:“你娘……你娘叫啥名字?”

“我娘叫李秀莲。”年轻人说。

“李秀莲……”张爷爷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突然老泪纵横,“那是你张奶奶的小名啊……”

年轻人彻底懵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申屠?也惊呆了——难道……难道年轻人是张爷爷和张奶奶的孙子?可张爷爷不是说他们没孩子吗?

张爷爷蹲在地上,捡起照片,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着上面的灰,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照片上,晕开了一小片水渍。“当年……当年你张奶奶怀了孕,可那时候条件不好,她又生了场大病,孩子没保住。”他哽咽着说,“我们都以为这辈子没孩子了,没想到……没想到她当年还偷偷生了个女儿,就是你娘……”

年轻人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最后“噗通”一声跪在张爷爷面前,抱着他的腿放声大哭:“爷爷!爷爷!我找到您了!”

张爷爷也抱着年轻人哭,哭声在澡堂里回荡,震得屋顶的水珠“滴答滴答”往下掉。申屠?站在一旁,看着这祖孙相认的场面,鼻子一酸,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哭了好一会儿,张爷爷才止住泪,拉着年轻人的手问:“你娘……你娘是咋走的?”

“我娘生我的时候大出血,没抢救过来。”年轻人抹了把眼泪,“我奶奶说,我娘临走前总念叨,说有个亲人在镜海市,可她不知道具体在哪儿。”

张爷爷叹了口气,拍了拍年轻人的手:“苦了你娘了……也苦了你了……”

就在这时,澡堂的灯突然闪了一下,“啪”地灭了。澡堂里顿时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一点微弱的光。

“咋回事?停电了?”王大爷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带着点慌。

“别慌别慌,可能是跳闸了。”申屠?说着,摸索着想去门口看看电闸。

可她刚走了两步,就听到“咚”的一声闷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接着,又传来年轻人的一声惨叫:“啊!”

申屠?心里一紧:“咋了?出啥事儿了?”她赶紧往刚才年轻人站的地方摸去,可刚摸到一个人的胳膊,就觉得手上一黏——是血!

黑暗里,她仿佛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澡堂门口跑了出去。

“是谁?谁在那儿?”申屠?大喊着,可回应她的,只有澡堂里老头们的尖叫和外面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她的心“怦怦”直跳,黑暗中,她好像看到有个黑影从门口一闪而过,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闪着寒光。

黑暗像浸了水的棉絮,闷得人喘不过气。申屠?攥着带血的手往回缩了缩,指尖触到冰凉的瓷砖时才猛地回神,哑着嗓子喊:“老陈!老陈在不在?把门口的应急灯打开!”

门外的老陈早被刚才的动静惊着了,听见喊立马应着“来了来了”,窸窸窣窣摸了阵,一盏蒙着灰的应急灯“啪”地亮了,昏黄的光透过布帘照进来,勉强能看清澡堂里的乱相——张爷爷瘫坐在地上,手还攥着那张照片,年轻人趴在他脚边,后心插着把折叠刀,血正顺着刀柄往地上淌,在瓷砖上积成一小滩,泛着暗褐的光。

“妈呀!杀人了!”角落里不知哪个老头喊了一声,刚才还缩着的人顿时乱了,有往池子里躲的,有扒着布帘往外钻的,王大爷举着搪瓷缸子直哆嗦,缸底磕在凳腿上“当啷当啷”响。

申屠?两步跨到年轻人身边,手指往他颈动脉上一搭——没动静了。她咬了咬后槽牙,抬头往门口看,应急灯照不到那么远,只看见门楣上“福安澡堂”那缺了角的字,在昏暗中像张皱巴巴的脸。

“小申……他……他咋了?”张爷爷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手还死死护着地上的照片,指缝里渗着血——刚才年轻人倒下时,他伸手去扶,被刀尖划了道口子。

申屠?没敢说实话,蹲下身把老人往旁边扶了扶:“没事张爷爷,您先起来,地上凉。”她挡在年轻人和张爷爷中间,余光瞥见那把刀——是把旧折叠刀,刀柄缠着蓝布条,布条磨得快透光了,看着像用了好些年。

老陈举着应急灯挪进来,灯晃到年轻人身上,他“嘶”地倒吸口凉气,手里的灯差点掉地上:“这……这咋弄啊?报警!快报警!”

“报了!刚才警察刚走不远,我在门口喊了一嗓子,他们应该快回来了。”申屠?说着,目光扫过澡堂的角落——刚才那黑影跑出去时,她好像听见“哐当”一声,像是撞到了什么。她往长凳那边走了两步,脚踢到个硬东西,低头一看,是个掉在地上的布幌子,就是门口挂着的那个蓝布幌子,不知啥时候被扯了下来,布角还沾着点泥。

“刚才跑出去的是谁?”申屠?捡起布幌子,布面糙得硌手,“老陈,你在门口看着,有没有看见人跑出去?”

老陈挠了挠头,烟袋杆攥得发白:“刚才乱哄哄的,就看见个黑影窜过去,好像往西边跑了,穿啥样没看清……对了!那人跑的时候,胳膊上好像挎着个东西,圆鼓鼓的,看着像个饭盒?”

饭盒?申屠?皱了皱眉。她往年轻人的布包那边看了眼——包还敞着,里面的钱和照片都在,就是少了个啥?她刚才没细看,这会儿也想不起来。

警笛声由远及近,很快停在了澡堂门口。刚才那几个警察冲进来,看见地上的人,领头的警察脸立马沉了:“怎么回事?!”

申屠?把刚才的事说了遍——黑影突然闯进来捅了人,然后就跑了,没看清脸。张爷爷还在发懵,被老陈扶到一边坐着,手里还捏着那张照片,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滴在照片上的李秀莲笑脸上。

警察勘察现场时,申屠?蹲在搓澡床边,看着地上那把刀发愣。刀柄上的蓝布条……她好像在哪儿见过?前几天张爷爷来泡澡,脱衣服时她瞥见过一眼,他腰上系的旧腰带,也是这种蓝布条缠的,只不过更旧些,上面还打着补丁。

“张爷爷,”申屠?走过去,尽量让声音放柔,“您认识这把刀不?”她指了指被警察用证物袋装好的刀。

张爷爷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盯着证物袋看了半天,突然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说:“这……这是老李头的刀!”

“哪个老李头?”警察立刻凑过来。

“就……就刚才跟我在池子里唠嗑的老李头!”张爷爷指着池边——那儿早就没人了,只有个掉在地上的蒲扇,扇面还破了个洞。

申屠?心里咯噔一下。刚才乱起来的时候,她光顾着看年轻人和张爷爷,压根没注意老李头啥时候走的。那老头平时看着挺和气,每天来澡堂泡完澡,就坐在池边唠嗑,手里总捏着个铁皮饭盒,说是装着老伴给带的点心,怎么会……

“他往西边跑了!”老陈突然喊了一声,指着门外,“刚才我看见个挎饭盒的老头往西跑,背影跟老李头有点像!”

领头的警察立刻分了人:“小王,小张,跟我追!剩下的人在这儿录口供!”

几个人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澡堂里剩下的警察开始给老头们录口供,王大爷还在念叨:“老李头看着挺老实啊,咋会杀人呢?他跟这年轻人也不认识啊……”

申屠?没说话,走到年轻人的布包边,蹲下身翻了翻。包里除了钱和照片,还有个小本子,翻开一看,是本病历,上面写着“肺癌晚期”。她心里一沉——难怪刚才年轻人哭的时候,嗓子那么哑。

张爷爷不知啥时候挪了过来,看着病历上的字,老泪又涌了上来:“造孽啊……刚认回来,就……”他话没说完,突然捂住胸口,“哎哟”一声弯下了腰。

“张爷爷您咋了?”申屠?赶紧扶住他。

“老毛病了,心口疼……”张爷爷摆了摆手,眼睛却盯着布包角落里的个小物件——是个磨得发亮的铜哨子,哨子上刻着个“李”字。

“这哨子……”张爷爷拿起哨子,手指摩挲着上面的字,声音突然顿住了,眼睛瞪得老大,“是……是当年工厂里的哨子!我跟老李头、李老三,当年在一个车间,每人发了一个……”

申屠?愣了愣。这么说,老李头跟李老三早就认识?那他刚才捅人,是为了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刚才追出去的警察回来了,还押着个老头——正是老李头。他手里还攥着那个铁皮饭盒,饭盒盖掉了,里面的点心撒了一地,混着泥。

“为啥杀人?”领头的警察把老李头按在长凳上,声音冷得像冰。

老李头低着头,花白的头发耷拉着,半天没说话。直到张爷爷颤巍巍地走过去,把那铜哨子递到他面前,他才猛地抬起头,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他爹欠我的!他也欠我的!”

“李老三咋欠你了?”张爷爷的声音抖得厉害。

“咋欠?”老李头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又干又涩,“当年偷钢材那事,根本不是他一个人干的!是我们仨一起干的!他说他儿子病得重,让我跟你替他瞒着,说等他出来就还我钱!结果呢?他蹲大牢的时候,我老婆生病没钱治,死了!我去找他要说法,他说钱都给儿子治病了!凭啥他儿子的命金贵,我老婆的命就不值钱?”

他指着地上年轻人的尸体,手都在抖:“这小子更不是东西!前几天找到我,说知道当年的事了,逼着我把我养老的钱给他!说不给就去告我!我凭啥给他?那是我老婆用命换来的钱!”

澡堂里静得能听见水滴声。申屠?看着老李头,又看了看张爷爷,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几十年的交情,就因为这点事,闹成了这样。

老李头被警察带走时,还在不停地喊:“我没错!是他们欠我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被警笛声盖了过去。

澡堂里终于彻底安静了。应急灯还亮着,昏黄的光照在地上的血迹上,看着格外刺眼。老陈蹲在门口,用烟袋杆扒拉着地上的碎木盆,半天没说话。王大爷把搪瓷缸子放在凳上,叹了口气:“这叫啥事儿啊……”

申屠?扶着张爷爷坐在长凳上,把那张照片递给他。照片上的李秀莲还在笑,眼睛弯成月牙。张爷爷用袖子擦了擦照片上的血和泪,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然后从腰上解下那个小布包——就是刚才藏玉佩的那个,打开一看,里面除了空木盒,还有张皱巴巴的纸条,是张奶奶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莲儿生了,在城南老乡家,取名秀根,等安稳了就接回来。”

纸条的边角都磨破了,看着是被摩挲了无数次。

“她当年怕我怪她偷偷生娃,没敢告诉我……”张爷爷把纸条贴在脸上,肩膀一抽一抽的,“我要是早看见这纸条,早去找他们娘俩,是不是就不会……”

申屠?没说话,拿起掉在地上的搓澡巾,在温水里洗了洗。搓澡巾上还沾着刚才搓下来的泥灰,泡在水里,慢慢散开,像化了的雪。澡堂里的热气渐渐散了,凉风吹进来,带着青石板路的潮气,吹得人心里发寒。

她把洗干净的搓澡巾拧干,晾在搓澡床的木杆上。布巾在风里轻轻晃,像面褪色的旗。

门口的蓝布幌子被老陈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泥,重新挂回檐下。风一吹,“哗啦哗啦”响,还是像老人咳嗽,只是这一次,听着比往常更沉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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