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我十五岁那年,在河边捡到个湿透的红衣女子。
她自称鲁公女,说与我前世有缘,要嫁我为妻。
爹娘极力反对,说我阳气弱,娶鬼妻会折寿。
婚后我果然日渐消瘦,她却夜夜为我煨汤补身。
直到那晚,我亲眼看见她把阳寿熬进汤里……
正文
我十五岁那年的夏天,雨水格外丰沛,村口那条原本温顺的河变得浑浊而暴躁,日夜不停地咆哮,卷着从上游冲下来的枯枝败叶,甚至偶尔还有淹死的猫狗,轰隆隆地奔向不知名的远方。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股河底淤泥被翻搅上来的腥气,混着水汽,黏糊糊地贴在人的皮肤上,甩不脱,挣不掉。那天黄昏,雨脚稍歇,天边透出些残破的霞光,像泼染开来的血渍。我贪图凉快,踩着被河水泡得发软的泥岸,想去下游那片回水湾看看有没有冲下来的鱼虾。
河风很大,吹得我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河水是黄褐色的,打着旋,吐着白沫,一副刚刚发过脾气的余怒未消的模样。回水湾那里果然堆满了上游冲下来的杂物,树枝、破烂的家具、一团团纠缠不清的水草。就在那堆灰褐色的杂乱中间,我一眼瞥见了一抹刺目的红。
那红色,在昏黄的天光和水色里,鲜艳得近乎妖异。我心下一惊,以为是哪家姑娘落水的衣裳被冲到了这里,可走近了几步,才看清那不是什么衣裳,而是一个人,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面朝下伏在泥泞的河滩上,一动不动,湿透的长发如同墨黑的水草,缠绕着她苍白的脖颈和手臂。
我那时年纪小,胆子却不小,或者说,是被那抹惊心动魄的红攫住了心神。我蹚着没脚踝的泥水,深一脚浅一脚地靠过去,费力地将她翻了过来。一张脸露了出来,白,是一种毫无生气的、玉石般的白,嘴唇却微微泛着紫,五官精致得不像真人,倒像是庙里供奉的玉雕神女。我探了探她的鼻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但指尖触到她冰冷的皮肤时,却似乎能感到一丝极其细微的颤动,来自胸膛深处。
也顾不上多想,救人要紧。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连背带拖,总算把这个湿漉漉、沉甸甸的红衣女子弄回了家。爹娘见到,吓得脸都白了。娘赶紧翻出干爽的布巾给她擦拭,又熬了滚烫的姜汤,想撬开她的牙关灌下去。爹则站在一旁,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神里全是惊疑不定。
折腾了半晌,那女子悠悠转醒。她睁开眼的瞬间,我几乎屏住了呼吸。那双眼,黑得像最深沉的夜,里面没有惊惶,没有迷茫,只有一种穿透人心的、冰凉的平静。她看了看我们,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声音很轻,带着水汽般的渺茫:“多谢小哥救命之恩。我姓鲁,人称鲁公女。”
她的名字和她的人一样,带着古旧而疏离的气息。爹娘试探着问她的来历,家在哪里。她只是微微摇头,说无处可去。又问及这身刺眼的嫁衣,她沉默了片刻,抬起那双幽深的眸子,再次看向我,一字一句地说:“我与这位小哥,前世有未尽的姻缘。此番前来,是特为嫁他为妻,了却夙愿。”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把爹娘彻底震住了。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噼啪”声。娘的嘴唇哆嗦着,爹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又急又怒:“胡说!我儿才十五,阳气未固,怎可……怎可娶你这来路不明的……人!”他终究没把那个“鬼”字说出口,但屋子里每个人,包括我,都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这鲁公女,出现得太过诡异,那身湿透的红嫁衣,那死里逃生的离奇,那冷得不像活人的体温,还有她那过于平静的眼神,无一不透着邪门。
鲁公女对于爹娘的激烈反对,并无太多反应,只是垂下眼帘,轻声却坚定地说:“此乃天命,非人力可阻。我绝不会害他。”
任凭爹娘如何劝,如何骂,甚至找了村里的老人来说项,鲁公女只是那句话。而我,不知是被她那句“前世姻缘”蛊惑了,还是单纯被她那惊心动魄的美貌与凄冷所吸引,心底竟生出一种莫名的、义无反顾的念头。我梗着脖子,对爹娘说:“我要娶她。”
爹气得浑身发抖,扬手要打我,最终那一巴掌却狠狠扇在了自己脸上。娘抱着我哭,说我这孩子是被迷了心窍,说娶了这种不明不白的女子,是要折寿的!可我那时铁了心,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最终,爹娘拗不过我,或者说,是拗不过那仿佛既定命运般的安排。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吹打花轿,只在那个残霞彻底褪尽的夜晚,我对着天地牌位,和一身红衣依旧的鲁公女,磕了三个头,算是成了亲。那一夜,我的新房红烛高燃,烛光映在她白皙的脸上,却泛不起一丝暖意。她端坐在床沿,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玉像。
婚后,日子过得异乎寻常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寡淡。鲁公女不言不语,白日里总是坐在窗边,静静地望着窗外,眼神空茫,不知在看些什么。她不食人间烟火,从不与我们一同吃饭。她似乎也不需要睡眠,至少,我从未见过她躺下。她行动间几乎没有声音,像一抹游弋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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