亵渎之鳞 第268章 隐忧

迅戟梭穿透那层隔绝内外的渊流之壁，缓缓驶入碎珊瑚城寨的水域。

与离去时那种全员备战、肃杀紧张的气氛完全不同，此刻的城寨被一种沉重而压抑的寂静笼罩着。

当这艘伤痕累累、外壳上布满触目惊心刮痕的梭艇，以及艇上那些数量明显减少、个个带伤、疲惫不堪的身影出现时，这片死寂瞬间被打破了。

没有预想中的欢呼，也没有喧闹。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海族，无论是巡逻的战士，还是忙碌的居民，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

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里面充满了震惊、担忧，以及一丝难以言说的恐惧。

他们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这惨烈的模样，让人心头沉甸甸的。

梭艇停稳，舱门打开，雷顿第一个跳了下来。他强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那只独眼扫过迅速围拢过来的族人们，用嘶哑到几乎破音的嗓子，鼓足全身力气吼道：

“葬鲸海涡的祸患！暂时被我们平了！”

声音在寂静的水域中回荡。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巨大的、如同泄气般的集体喘息声，紧接着，压抑了太久的抽泣声和劫后余生的哽咽从人群中响起。

这情绪迅速传染开来，化作了如同海潮般汹涌的、带着泪水的欢呼！人们相互拥抱，拍打着彼此的后背，泪流满面。

大长老和婆婆早已等候在平台下。当他们看到卡拉斯在汐雅搀扶下走出梭艇，脸色苍白，又看到雷顿和其他战士浑身浴血、几乎站不稳的惨状时，两位长者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辛苦了。”大长老上前一步，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归来的勇士，最终定格在卡拉斯虽然疲惫却依旧挺拔的身躯上，他郑重无比地弯下腰，深深行了一礼，“碎珊瑚城寨，乃至这片海域所有的生灵，都欠阁下一条命。”

他身后，所有的海族，无论身份高低，都同时躬身，用最直接的动作表达着最深的感激和敬意。

卡拉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汐雅在一旁，用最快的语速，低声将大致经过讲述了一遍，省略了许多凶险的细节，但重点提到了那恐怖的意志、关键时刻起作用的星律之锚，以及最后形成的星辰封印。

当听到“星律之锚”和“星辰封印”这几个字时，大长老和婆婆眼中同时爆射出难以置信的精光！

“你们…你们竟然找到了‘星辰祭司’的遗宝，还成功激活了它？！”婆婆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激动，甚至有些颤抖，她猛地看向卡拉斯，“那…那水晶呢？”

卡拉斯示意了一下，一名伤势较轻的战士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已经失去光泽、布满裂纹的星律之锚水晶捧了过来。

婆婆如同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用枯瘦的手指，极其轻柔地触摸着水晶表面，浑浊的眼睛里竟然泛起了泪花：“是真的…传说是真的…古老的星辰祭司们，真的留下了对抗深渊的力量…”

大长老也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撼，对卡拉斯说道：“此事关系重大，已经远远超出了黑鳞商会的威胁。请阁下先好好休养，具体的细节，我们稍后再详细商议。”

他立刻下达命令，安排人手将所有的伤员妥善安置，用最好的伤药和治疗手段。同时，以城寨最高规格的礼仪，迎接这群浴血归来的勇士。

卡拉斯被送回了之前居住的珊瑚洞，最好的伤药和滋补品被源源不断地送来。汐雅也被婆婆强行拉走，去接受专门的治疗。

洞内终于恢复了安静。卡拉斯盘膝坐在砗磲床上，闭目调息。虚空执政官静静靠在床边，杖身上的光华内敛，似乎在默默吸收着能量，进行自我修复。

与那坑洞意志的正面抗衡，以及最后强行激活星律之锚，消耗之大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不仅灵魂之力近乎枯竭，连他力量核心的虚空锚点，都显得有些黯淡。如果不是之前突破到了“编织者”的境界，对力量的掌控力大大提升，恐怕早就油尽灯枯，回不来了。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同时，他的脑海中也在不断回放着此次深渊之行的每一个关键片段。终末之涡的可怕腐蚀，那坑洞意志的强大压迫，星律之锚展现出的神奇伟力…还有那座充满了诡异气息的“观测站”死城。

太多的疑问，盘旋不去。

几天后，卡拉斯的状态恢复了大半。大长老和婆婆再次联袂来访，他们的神色比上次更加肃穆。

“阁下恢复得如此之快，实在是万幸。”大长老开门见山，“关于‘星律之锚’和‘星辰祭司’，一些埋藏在古老传承中的秘密，是时候告知阁下了。”

他缓缓道来。根据海族最古老、几乎被视作神话的记载，在比远古精灵时代更加久远的“星辉纪元”，曾经存在过一个信奉漫天星辰、掌握着星辰伟力的强大文明，他们自称为“星辰祭司”。

这些祭司并非热衷于征伐的战斗种族，而是世界的观察者、记录者和守护者。他们建立起众多的观测站，监控着整个世界的能量流动与平衡，并且，似乎一直在警惕着某种来自世界之外的、极其危险的深暗威胁。

而“终末之涡”的记载，竟然也零散地存在于那些最古老的神话碎片之中，被称为“吞噬群星之暗”，是星辰祭司们誓死对抗的宿敌。

“星律之锚，据传说，就是星辰祭司们为了稳定世界的关键节点、对抗深暗力量的侵蚀而打造出的神器。”婆婆轻轻抚摸着那块黯淡的水晶，接口说道，“传说中，这样的锚一共有七枚，分布在世界各处最重要的节点上。老身万万没想到，其中一枚，竟然就沉没在我们附近的葬鲸海涡…”

“那座沉没的城市，很可能就是星辰祭司遗留的一处观测站。”卡拉斯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大长老沉重地点了点头：“极有可能。看来，终末之涡的威胁早已存在，只是被上古的先贤们暂时击退并封印。如今，它们的爪牙再次活跃，恐怕…意味着古老的封印正在松动，或者说，它们那所谓的‘母神’，正在从沉眠中逐渐苏醒。”

洞窟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我们必须提前做准备。”卡拉斯沉声道，“一枚星律之锚，只能封印一处裂痕。如果终末之涡找到了其他的通道…”

“老身会立刻发动所有人脉和资源，尝试从各种古籍遗迹中，寻找其他星律之锚可能下落的线索。”婆婆立刻表态。

“城寨也会进入全面备战状态。”大长老眼神锐利，“同时，我们会尝试联络其他深海势力，尽管…这希望十分渺茫。”

就在这时，一名海族战士匆匆忙忙地进入洞窟，脸上带着急切的神色：“大长老，婆婆！外围的巡逻队在西北方向发现了一些异常情况…那里出现了一些从未见过的黑色漂浮物，形似腐烂的海藻，正在缓慢地扩散。凡是它们经过的地方，所有鱼虾都死绝了，连海水都变得…毫无生机，死气沉沉。”

大长老和婆婆的脸色顿时一变。

卡拉斯从战士手中接过一小块样本。那是一种诡异的黑色絮状物，摸上去冰冷粘湿，散发着极其微弱、但却与终末之涡同源的那种死寂能量波动。

这东西，像是在…污染整片海洋？

难道这也是终末之涡的手段？一种更加缓慢、隐蔽，却同样恶毒的入侵方式？

刚刚才稍微平息下去的危机感，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涌上所有人心头。

真正的战争阴影，或许此刻才刚刚开始笼罩下来。而他们面对的敌人，远比想象中更加狡猾和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