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账簿与铁王座 第7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1870年的夏季，意大利半岛在“二五计划”的推动下显得忙碌而充满生机。威尼斯地区，铁路工人们正挥汗如雨地铺设着连接威尼斯与米兰的最后一程铁轨，电报线杆沿着新建的公路不断延伸，将这个新收复的省份与王国心脏紧密相连。威尼斯港内，来自北方的工业品和来自南方的农产品在此汇聚，预示着亚得里亚海贸易枢纽的复苏。

在都灵首相府的书房里，亚历山德罗·科斯塔同时审阅着两份报告。第一份来自科斯塔集团商业银行总裁莱昂纳多·巴尔迪，内容令人稍感欣慰：经过近半年极其隐秘、化整为零的操作，通过瑞士、荷兰等多个离岸渠道，科斯塔集团成功在国际二级市场上收购了约1%的苏伊士运河公司股份。份额虽小，且花费不菲，但就像在坚固的堤坝上嵌入了一颗微小的楔子，为未来可能的机会留下了宝贵的切入点。巴尔迪在报告中强调，动作必须暂停，英国和法国的金融情报机构似乎已察觉到市场上有不明资金在吸纳运河股票，再继续恐将暴露。

此外，埃及总督伊斯梅尔帕夏的财政状况持续恶化，伦敦和巴黎的银行家们正在向他施加巨大的压力，但尚未有明确迹象显示他会出售运河股份。

第二份报告则来自家族老管家安东尼奥，通过加密信道从东非传回。科斯塔集团的“东非科学探险队”已在肯尼亚沿岸一片靠近塔纳河入海口、被命名为“马尔萨比特”的地点成功登陆，并建立了一个简陋但功能齐全的沿海定居点。报告称，队伍遭遇了恶劣的热带气候和疾病困扰，幸亏严格的卫生条例（煮沸饮水、使用消毒水、定量服用奎宁）才将非战斗减员控制在最低限度。初步勘探并未发现传说中的大型金矿，但找到了几处可能有煤炭的地点。探险队已开始尝试与沿海的斯瓦希里部落进行小规模贸易（用玻璃珠、布料换取象牙、橡胶），并开始接收从国内运来的首批移民——约两百名自愿前往的南方贫困农民和五十名被特赦的非暴力罪犯。他们将在武装护卫下，尝试开垦土地，扩大定居点，为未来的扩张打下人口基础。报告末尾，安东尼奥谨慎地表示，此举规模虽小，但已引起附近拉穆群岛的桑给巴尔苏丹国地方官员的注意和询问，探险队以“商业科考”为由勉强搪塞过去。

亚历山德罗放下报告，走到世界地图前，目光在苏伊士运河和东非海岸那个新标注的小点上来回移动。两条暗线都已悄然布下，但前景莫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运气。

他的思绪却早已从国内的建设和遥远的非洲海岸，重新聚焦回了风云诡谲的欧洲大陆中心。他书桌的显眼位置，摆放着一本只有他能看懂的特殊“日记”——那是他通往未来的模糊指引。日记里明确提到了1870年将爆发一场决定欧陆格局的大战——普法战争，但具体的日期和导火索却隐没在历史的迷雾中。虽然具体日期模糊，但他知道，一场决定欧洲大陆命运的巨大风暴，即将在普鲁士和法国之间爆发，时间就在今年。这是危机，更是天赐良机——尤其是对于罗马问题。

整个春季和夏初，来自法国和普鲁士的外交电文和情报简报雪片般飞来，无不预示着风暴的临近。双方在卢森堡问题、南德意志诸邦归属问题上的争执愈演愈烈，舆论战打得不可开交。俾斯麦的强硬和拿破仑三世的虚荣，如同两团充满电荷的乌云，在不断靠近。

“西班牙王位继承问题…”亚历山德罗手指敲击着桌面，目光锐利。他知道，这很可能是那根最终的导火索。俾斯麦这个“魔鬼建筑师”，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激怒法国、迫使对方先动手的借口。

就在这时，外交大臣蒙特贝罗子爵几乎是冲进了办公室，手中挥舞着一份刚刚译出的电文，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首相阁下，柏林…巴黎…爆炸性消息。俾斯麦公布了经过大幅删改和刻意激化的‘埃姆斯密电’，全文充满了对法国皇帝和政府的蔑视与侮辱。巴黎的舆论彻底炸锅了，战争狂潮已经被点燃。”

亚历山德罗猛地站起身，接过电文快速浏览。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他看到这**裸的、充满算计的挑衅时，心头仍是一震。俾斯麦果然出手了，而且如此狠辣精准，直接戳中了拿破仑三世和法国民族主义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法国方面什么反应？”

“群情激愤。议会和媒体都在叫嚣战争，拿破仑三世骑虎难下…预计很快就会有正式动作。”

“终于来了…”亚历山德罗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对战争的警惕，但更多的是对历史机遇即将到来的期待。他等待了近十年的时刻，终于要降临了。

巴黎的战争呼声震天动地。1870年7月19日，法兰西第二帝国正式对普鲁士王国宣战。普法战争爆发。

欧洲为之震动。意大利首相府立刻进入战时状态。

“命令！”亚历山德罗的声音在紧急内阁会议上冰冷而迅速，不容置疑。“一、全国陆海军进入最高戒备状态。陆军：所有6万职业常备军立即取消一切休假，归营待命。同时，紧急动员2万预备役义务兵，扩编至满员6万，使野战陆军总兵力达到12万人。陆军部分主力军团（1.5万职业常备军，教皇国边境原驻有1.5万守军，共约3万人）立即开始向罗马方向秘密移动，在边境地区集结，但严禁越过边界。总参谋部立刻根据预案，制定详细的‘进军罗马’行动计划，包括路线、后勤、以及与教皇国卫队可能发生的冲突预案。

海军：所有铁甲舰和主力舰艇结束巡逻轮休，集结于那不勒斯和安科纳基地，加强第勒尼安海和亚得里亚海出口的巡逻，密切监视任何可能干预的法国海军动向。

二、军情局：动用一切手段，密切监视驻罗马法军（约4000人）的动向。我要知道他们每天的布防、士气、以及最重要的——是否接到调动的命令。同时，严密监控教皇国卫队（约1万人）的部署和战备情况。

三、外交部：继续公开重申意大利的中立立场，但私下分别向柏林和巴黎传达‘理解’和‘关切’。同时，向巴黎和教廷发出正式照会，再次‘呼吁和平解决罗马问题’，实则试探其虚实。”

命令被飞速下达。意大利这个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的国家机器，再次高效而紧张地运转起来。铁路线上，军列呼啸着向南运送士兵和装备；港口内，战舰升火待发；边境线上，意军士兵紧张地注视着对面的教皇国领土。全国上下都笼罩在一种紧张而又期待的氛围中，人们隐约感觉到，一个等待了十年的历史时刻，或许即将来临。

亚历山德罗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望着南方罗马的方向。他知道，法国一旦陷入对普鲁士苦战，必然无力他顾，驻罗马的法军就是最先被调走的部队。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等待法军撤离的那个确切信号，然后，以雷霆之势完成意大利统一的最后一块拼图。等待的时刻，终于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