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账簿与铁王座 第32章 官僚的顽疾与手术刀

南方的烽烟暂时平息，但亚历山德罗案头的另一类报告却堆积如山，散发出另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来自王国庞大而陈旧的官僚系统。

“皮埃蒙特省，道路维修拨款十万里拉，实际用于维修的材料费不足三万，其余…去向不明，承包商是省财政厅副厅长的小舅子。”

“西西里岛，巴勒莫港扩建工程，工期拖延半年，验收报告显示质量合格，但派驻的工程师匿名举报称，关键部位使用了劣质水泥…”

“教育部采购新式教学用具，价格是市场价的三倍，供应商是教育大臣秘书的表亲…”

“还有这个，”内政大臣法拉利将一份厚厚的卷宗推到亚历山德罗面前，脸色难看，“热那亚海关。从上到下，几乎烂透了。走私猖獗，查获的货物经常不翼而飞，罚款可以‘议价’…我们派去的秘密调查员差点被沉海。”

亚历山德罗翻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报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行政效率低下、推诿扯皮、人浮于事，这些他早有预料，也在推动改革。但如此系统性的、明目张胆的贪腐，简直是在蛀空这个新生王国的根基。这些官僚，如同附着在国家血管上的蚂蟥，贪婪地吮吸着本应用于铁路、学校、工厂的血液。他们阳奉阴违，成为改革路上看不见却无处不在的绊脚石。

“我们的行政改革，精简部门的方案在议会通过了，绩效考核制度也颁布了，”内政大臣法拉利苦笑，“但下面呢？文件发下去，石沉大海。该臃肿的部门，换了个名字继续臃肿；该推诿的事情，依旧在各部门间踢皮球；至于贪腐…他们有自己的‘规矩’和‘保护伞’，查？阻力重重，最后往往不了了之，抓几个替罪羊了事。”

“因为现有的调查机制，本身就在这个腐朽的系统里。”亚历山德罗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决绝，“内政部的警察系统盘根错节，地方官员相互包庇。指望他们自己查自己？或者指望那些被地方势力渗透的检察官？笑话！”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都灵略显阴沉的天空。加富尔的警告再次在耳边响起：“议会里坐着一百个比你更贪婪的魔鬼…”而官僚系统里，则盘踞着成千上万只啃食国本的蛀虫。改革要深入，必须有一把锋利无比、直接听命于最高意志的手术刀。

“是时候成立一个真正独立的、高效的、只对首相负责的调查机构了。”亚历山德罗转过身，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一把悬在所有官僚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您是说…类似法国的‘保安总局’或者奥地利的‘秘密警察’？”法拉利试探着问。

“不完全是。”亚历山德罗走回桌边，手指敲击着桌面，“它需要专业能力，也需要绝对的忠诚。名字就叫——‘王国特别调查局’，直属首相府，拥有独立调查权、秘密侦查权、紧急逮捕权（需首相批准）。”

他迅速口述框架：“人员构成：1.核心骨干：从内政部警察系统、宪兵部队、司法系统检察官中，秘密遴选一批公认能力强、背景相对干净、未被腐化的精英。

2.技术专家：招募精通财务审计、工程监理、刑侦鉴定的专业人才。

3.关键岗位：局长人选，必须是绝对忠诚可靠、能力超群、且不畏权贵的心腹。”他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名字——乔瓦尼·罗西尼，他核心团队中那位沉默寡言却心思缜密、手段老练、忠诚可靠（黑水出身），负责情报和“特殊事务”的幕僚。此人背景干净，只对他个人负责，是绝佳人选。

4.行动人员：组建一支精干、行动力强的直属行动队。

“运作模式：秘密设立总部，独立预算（由首相特别基金拨付）。接受首相直接指令或根据可靠匿名举报启动调查。调查过程高度保密，拥有调阅任何部门档案、约谈任何官员的权力。调查结果形成铁证后，移交特别法庭（由我指定的绝对可靠法官组成）进行快速、不公开的审判。判决结果，公开。”

“目标很明确：”亚历山德罗眼神如冰，“抓典型，立威。挑几个背景够硬、民愤极大、证据确凿的大蛀虫，用最锋利的刀，以最快的速度，把他们连根拔起。让整个官僚系统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知道这次改革是动真格的，背后有一双无孔不入、直达天听的眼睛。”

命令以最高效率执行。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王国特别调查局”（RcI）在都灵一处不起眼的建筑内挂牌成立。乔瓦尼·罗西尼被秘密任命为局长，首批从各系统秘密抽调的精锐和招募的专家迅速到位。

手术刀，悄然出鞘。第一个目标，就锁定了那份热那亚海关的卷宗。特别调查局的行动队如幽灵般潜入热那亚。凭借超高的专业能力和不受地方掣肘的权力，他们只用了不到两周，就撕开了热那亚海关的重重黑幕。海关关长、副关长、主要科室负责人、以及与海关勾结的大走私商，一个庞大的贪腐网络被连根挖出。铁证如山：走私清单、银行流水、分赃记录…触目惊心。

行动在一个清晨展开，特别调查局行动队在内政部名义下的宪兵配合下（实际指挥权在特别调查局），突袭了热那亚海关大楼和涉案人员的住所、别墅。包括关长在内的一众高官在惊愕中被直接带走，查抄的财物堆积如山。

消息如同炸雷，瞬间震动了整个都灵官场。一个实权部门的关长，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被端掉了？连带着整个班子？这是什么力量？

紧接着，皮埃蒙特省那位财政厅副厅长的小舅子承包商被逮捕，顺藤摸瓜，副厅长本人收受巨额贿赂、虚报工程款的证据被特别调查局摆在特别法庭上。巴勒莫港扩建工程的劣质水泥案，教育部的天价采购案…一个接一个“典型”被特别调查局精准锁定，以雷霆速度查办、审判。

审判是快速且不公开的，但判决结果是公开的，并且由《复兴报》头版刊登：

“热那亚海关关长xxx，贪污、走私、渎职，判处绞刑（后改为终身苦役），财产全部充公。”

“皮埃蒙特省财政厅副厅长xxx，巨额受贿，判处二十年苦役。”

“巴勒莫港工程承包商xxx，行贿、使用劣质材料危害公共安全，判处十五年苦役。”

一连串的重判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官僚的心头。特别调查局的存在和它展现出的恐怖效率与无情手腕，让整个王国官僚系统噤若寒蝉。那些阳奉阴违、推诿扯皮的现象瞬间少了许多，各部门的办事效率“奇迹般”地提高了。

亚历山德罗趁热打铁，在议会和内阁会议上，以这些触目惊心的案例为突破口，强力推动《行政改革深化法案》：1.部门重组动真格：裁撤、合并职能重叠、人浮于事的冗余部门，编制压缩20%。

2.人员大轮换：推行跨地区、跨部门官员轮换制度，尤其针对关键岗位和**高发领域，打破地方保护主义和利益小团体。

3.绩效考核挂钩：将部门预算、官员晋升与严格的绩效考核（由独立委员会和王国特别调查局部分参与评估）直接挂钩，能者上，庸者下，贪者惩。

4.强化审计监督：赋予财政部审计部门和特别调查局更大的联合审计权，对重大项目资金进行全程监控。

这一次，面对特别调查局带来的恐怖威慑和舆论（《复兴报》持续追踪报道贪腐案，塑造改革正义性）的巨大压力，议会中的反对声浪变得虚弱无力。法案在相对顺利的情况下获得通过。

都灵冬末的浓雾似乎散开了一些。但亚历山德罗和乔瓦尼·罗西尼都清楚，官僚系统的顽疾根深蒂固，特别调查局的利剑只是悬在头顶的威慑，真正的行政改革，如同在布满荆棘和暗礁的激流中行船，才刚刚艰难地驶出港口。那些暂时蛰伏的蛀虫，只是将贪婪藏得更深，等待着下一个松懈的机会。这场与官僚惰性和**的战争，将贯穿整个科斯塔计划的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