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万丈冰渊的破船残骸,在漆黑粘稠的虚无中,艰难地、一寸寸地向上浮潜。最先复苏的不是视觉,而是嗅觉——一股堪称“丁字区贫民窟精华”的混合气体,如同攻城锤般撞开了林野的鼻腔防线。劣质草药的刺鼻辛烈、陈旧木头被岁月和潮气联手蹂躏出的腐朽霉味、积攒了不知几代人呼吸的厚重灰尘气息,以及…一股难以言喻、仿佛咸鱼在盛夏的茅坑里泡了三天三夜又捂进棉被发酵出的终极“芬芳”,顽强地、霸道地钻了进来。
“呕…” 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干呕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挤出,眼皮沉重得像是被焊上了两座玄铁矿山。紧接着,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从胸口炸开!那感觉,绝非单纯的刀伤剑创,更像是有人将烧得通红的烙铁粗暴地塞进伤口里,还恶意地反复搅动、熨烫!瞬间,所有残留的睡意被这非人的痛楚驱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嘶——!” 林野猛地睁开眼,倒吸一口凉气,试图缓解那钻心的痛,结果吸进去的全是那混合“仙气”,呛得他肺管子都要咳出来了!每一次剧烈的咳嗽都像在胸口引爆一颗微型炸弹,疼得他眼前金星乱冒,耳中嗡鸣不止,整张脸皱得像刚被揉烂的抹布。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得几乎能碰到他鼻尖、布满蛛网和可疑污渍的破旧房梁。几缕有气无力的阳光,透过糊着破油纸、糊得跟抽象派艺术似的窗户格子,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他躺在一张硬得堪比玄铁砧板、硌得他浑身骨头都在哀嚎抗议的木板床上,身下铺着的干草粗糙扎人,散发着一股“纯天然”的草腥味。空气里弥漫着贫穷、破败和…一种近乎诡异的宁静?仿佛这里是被整个世界遗忘的角落,连时间都懒得在此处流淌。
“我…没死?” 林野艰难地蠕动嘴唇,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破锣。记忆的潮水汹涌回卷:叶辰那冰冷刺骨、带着无尽轻蔑的致命一剑;王富贵那如同拖死猪般“悲壮”的“拖尸”壮举;老散修临终前如同惊雷般的遗言;识海里那个贪婪系统令人心悸的异动;还有掌心那半块冰冷刺骨、仿佛蕴含着不祥预兆的罗盘残片!
他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摸那剧痛的源头——胸口,却发现手臂沉重得像是灌满了水银。艰难地低下头,映入眼帘的是被粗糙但勉强算得上干净的灰布条紧紧缠绕的胸膛。布条靠近心脏的位置,一团深褐色的、触目惊心的血渍已经干涸凝固,像一块丑陋的、宣告着死亡擦肩而过的勋章。一股浓郁到几乎形成实质气浪的草药味,正源源不断地从那里散发出来,顽强地与房间里的“混合仙气”争夺着存在感。
“谁…救了我?” 林野眉头拧成了疙瘩。王富贵那货?这念头刚升起就被他掐灭了。就王富贵那能把绷带缠成粽子、打个结能勒死大象的手艺,能把他包扎成这样?母猪都能踩着七彩祥云飞升了!难道是老散修口中那位神秘的“吴老哥”?还是…别的什么路过的“好心人”?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胸口立刻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撕裂感!仿佛那刚刚勉强愈合的伤口随时会再次崩裂,将他重新拖回鬼门关。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了黄豆大的冷汗,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哎哟喂!我的活祖宗!我的亲大爷!您可算是醒了!您老悠着点!再崩开伤口,我那点家底可不够买第二回‘金疮断续膏’了!那可是我留着娶翠花的棺材本啊!翠花要是知道我把老婆本都砸您身上了,她能把我活撕了下酒!” 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带着哭腔的大呼小叫声伴随着“噔噔噔”如同地震般的脚步声冲了进来。王富贵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破陶碗,碗里盛着黑乎乎、粘稠得如同沼泽淤泥、还冒着诡异气泡和热气的液体,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副“天塌地陷紫金锤”的经典倒霉相,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富…贵?” 林野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感觉喉咙像被砂纸打磨过。他看着王富贵像捧着传国玉玺一样,小心翼翼地把那碗“毒药”放在床边一个三条腿、其中一条腿还用破布条和烂木头勉强绑着的破凳子上,凳子腿还微微发颤,看得林野心惊肉跳。
“可不就是我嘛!您最忠诚、最可靠、最贴心的兄弟,王富贵!” 王富贵一屁股坐在旁边的草堆上,激起一片尘土飞扬,他毫不在意地抹了把汗(顺便把脸上的灰抹匀了),开始了声情并茂、堪比说书先生的邀功表演,“林大爷!我的亲哥!您可不知道,为了把您这尊大神从阎王爷的生死簿上硬生生抢回来,我王富贵可是倾家荡产、砸锅卖铁、就差去卖身了啊!”
他掰着手指头,唾沫横飞地数落:“第一!先用我珍藏多年、压箱底的宝贝——‘回春散’(林野嘴角剧烈抽搐,他依稀记得那玩意儿是王富贵在坊市地摊上花半块灵石买的,号称能治脚气),吊住了您最后一口气!那药香,啧啧,闻一口提神醒脑,闻两口百病全消(林野:我信你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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