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城下,一片死寂。
风仿佛都凝固了,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
那尊遮天蔽日的黑龙法相已然消散,但它那双俯瞰苍生的龙目,却如同烙印,深深刻进了每一个目睹者的骨髓里。
放眼望去,黑压压的猛兽潮水般匍匐在地,先前那震天的咆哮和嗜血的嘶鸣消失无踪,只剩下喉咙里发出的、细微如幼崽哀鸣般的呜咽。
它们在发抖,连那头象征着南疆至高武力的白象王,也温顺地跪在地上,长鼻卷曲,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象主孟获,这位雄踞南疆,跺一跺脚群山都要震颤的蛮王,此刻正失魂落魄地从他那忠诚的坐骑背上滑落。
他脚步虚浮,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那身象征力量的斑斓兽皮战甲,此刻沾满了尘土与血污,显得无比狼狈。
他抬起头,望向城墙上那个玄甲幼小的身影,眼神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感——有深入骨髓的恐惧,有信念崩塌的茫然,有霸业成空的挫败,最终,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一片浑浑噩噩的颓唐。
他知道,自己败了。
不是败在兵力,不是败在计谋,而是败在了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如同天威般的力量面前。
“嗬……”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破风箱般的喘息,随即,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这位南疆霸主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单膝跪倒在地。
这个动作,比他当年孤身搏杀巨蟒,比他挑战前任象主时,更需要勇气。
“哐当!”
他解下腰间那柄伴随他征战半生、镶嵌着鸽卵大宝石的青铜战刀,双手平举过顶。
紧接着,他又示意身旁一名同样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亲卫,捧过来一根通体由远古凶兽脊骨打磨而成、顶端镶嵌着一颗硕大琥珀的权杖。
那琥珀之内,封存着一滴暗沉如血的液体——百越各部世代相传,象征着至高权柄与兽神恩赐的“兽神杖”!
“百越罪人……孟获……”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屈辱,更带着无法言说的敬畏,“……有眼无珠,冒犯天威,罪该万死……今,愿率南疆一百七十三部,所有子民与勇士,归附大秦,献上权柄,听凭……听凭皇子殿下发落!”
这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战场上空。
残余的数千百越战士,无论来自哪个凶悍的部族,见到连他们心中神只一般的象主都已跪地臣服,心中最后一丝不甘和野性也彻底熄灭。“叮叮当当——”武器被纷纷丢弃在地,黑压压的人群如同被收割的麦浪,齐刷刷跪倒一片,头颅深埋。
嬴昭站在城头,负手而立。幼小的身躯在残阳映照下,拉出长长的影子,笼罩了整个战场。他俯瞰着下方跪伏的孟获和万千降兵,小小的脸上无喜无悲,只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如同深潭般的平静与威严。
他没有立刻接受投降,而是缓缓开口,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昔有圣王舜帝,以德化干戈,舞干戚而服有苗。本王今日,亦效先贤之道!”
他话语一顿,目光如冷电,瞬间锁定孟获,声音陡然转厉:“孟获!你恃勇逞强,聚众为乱,屡抗王师,祸乱边陲,按大秦律,本应车裂于市,夷灭三族!”
一股冰冷的杀意席卷而下,让孟获和所有百越头领瞬间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但下一刻,嬴昭的话锋却骤然一转,带着一种恢弘的气度:“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本王亦非嗜杀之人,念你最终迷途知返,且于南疆素有威望,熟悉地理民情,今日,便给你,也给所有百越子民一个机会!”
“即日起,本王特赦,赦免孟获及所有归附部族之前一切罪责!”
“孟获,本王命你,即刻起,统领百越所有驯兽之士及可用之战象猛兽,编入大秦南征军中,独设一营,号为‘百越兽营’!你需戴罪立功,以战功洗刷前耻,听候大秦调遣,不得有误!”
恩威并施,既有帝王之仁,亦有雷霆之威!这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手段,被嬴昭运用得淋漓尽致!
孟获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与震撼!他本以为即便不死,也难逃被囚咸阳、受尽屈辱的下场,却万万没想到,这位年幼的皇子不仅赦免了他,竟然还让他继续统领部众,甚至编入秦军,独领一营?!这哪里是惩罚,这分明是给了他和他族人一条通天坦途,保留了相当的尊严和未来的希望!
巨大的落差,让这位铁打的汉子也禁不住虎目含泪。
“罪臣……孟获!谢殿下不杀之恩!谢殿下信任!”他以头叩地,砰然有声,声音哽咽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孟获在此,以兽神之名立誓!此生此世,必效忠大秦,效忠殿下,鞍前马后,万死不辞!若有异心,天地共诛,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三日后,镇南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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