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猛毙命,但那代号“地鼠”的威胁,却如同一片挥之不去的阴云,沉沉笼罩在少府那存放着帝国希望的粮种库房上空。
然而,在嬴昭的亲自掌控下,少府内外却维持着一种外松内紧的诡异平静。
关于玉米推广的公文照常下发,各郡县请求分配种子的文书如同雪片般飞来,司农衙门的官吏们依旧忙碌地核算、登记,一切看起来都按部就班,波澜不惊。
但这看似寻常的平静水面之下,一张精心编织的天罗地网已然悄然张开。
蒙毅派出的精锐黑龙卫,早已化身杂役、文书、甚至是换防的普通兵卒,如影随形般,昼夜不停地监控着所有有机会接触到玉米种的官吏,记录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而曲辕长老亲自挑选的农家高手,则以“技术顾问”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入驻了粮库,他们每日进行着“例行”的种子抽样检查,表面上是在评估发芽率和活性,实则在太医令秦越人特制的一种遇毒会产生微弱色泽变化的药水辅助下,极其仔细地筛查着任何可能存在的“蚀根散”痕迹。
时间一天天过去,距离计划中首批玉米种分发至北方试点郡县的日期越来越近。
然而,那个潜伏的“地鼠”却表现出了惊人的耐心和谨慎,连续多日毫无异动。
这种反常的平静,让少数知晓内情的核心人员心中,不免渐渐生出一丝焦躁。
敌暗我明,最怕的就是对方按兵不动。
“殿下,已经盯了快十天了,所有目标人物皆无异样。那‘地鼠’会不会是察觉到了什么风吹草动,不敢再妄动了?”这一日,蒙毅在灵研署向嬴昭禀报时,眉宇间隐现忧色。他深知夜长梦多的道理,久拖之下,难保不会出现新的变数。
嬴昭正立于窗前,指尖轻轻拨弄着一盆由农家精心培育、叶片上带着淡金色奇异纹路的观赏植物。闻言,他头也未回,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他一定会动手。赵高布局深远,所遣必是死间,任务未成,他岂敢轻易放弃?况且,愈是接近最后时刻,他愈会觉得安全,警惕心反而会降低,破绽也最容易显露。”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清澈却深邃的眸子中,闪烁着洞悉人心的慧光:“他不是不动,而是在静候一个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良机。一个能让所有人都被其他事情吸引注意力、粮库守备看似最为松懈的时机。”
“那我们……”蒙毅若有所思,似乎捕捉到了嬴昭话中的深意。
“既然如此,我们便主动为他创造这个‘良机’。”嬴昭唇角微扬,逸出一抹与他年幼面容极不相符的冷诮笑意,“传令下去:三日之后,本王将亲赴城郊皇家试验田,巡视新作物长势,灵研署及少府相关司农大部人手皆需随行记录。同时,设法散出风声,就言北境蒙恬将军有八百里加急军情奏报,需夤夜入宫与陛下议策,届时会牵动部分禁卫军力调度,造成宫城及周边区域守备短暂的‘外紧内松’。”
蒙毅眼中顿时一亮:“殿下此计大妙!明面上大张旗鼓外出,实则暗藏杀机!这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非也,”嬴昭轻轻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不是暗度陈仓,是请君入瓮,瓮中捉鳖。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确信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他自己钻进来。待其以为得计、最为得意忘形之时,便是我们收网一击毙命之刻!”
计划迅速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下去。三日后的巡视行程被刻意张扬,灵研署与少府相关衙门果然显得比往日“空虚”了许多。
而宫中即将接到“紧急军情”的消息,更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特定的圈层里搅动起层层波澜,吸引了不少有心人的视线。
第三日夜,如期而至。
这是一个月隐星稀、夜风渐起的夜晚,正是适合暗中活动的时机。
少府粮种库所在的区域,平日里固定巡逻的卫兵队伍,似乎比往常稀疏了一些,规律的步履声也显得遥远了许多。
唯有粮库大门处,依旧有两名士卒在恪尽职守地站岗,但在浓重得化不开的夜色笼罩下,他们的身影显得有几分孤寂。
子时前后,万籁俱寂。
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真正的老鼠般,沿着墙根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潜行至粮库后方一个早已废弃不用的排水口附近。
这个排水口被几根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封堵,平日里毫不起眼。
然而那黑影对此处却颇为熟稔,只见他伸出手在几处特定的位置摸索了几下,竟轻松地卸下了几根看似牢固的铁条,露出了一个仅容成年人匍匐通过的洞口。
黑影警惕地四下张望,再三确认周围毫无人迹后,这才如同泥鳅一般,敏捷地滑入了洞内。
粮库内部,堆积如山的麻袋散发着新谷特有的清香。
黑影目标极其明确,对库房结构了如指掌,他避开主要通道,借助麻袋堆的阴影掩护,径直朝着库房最深处那几个专门存放着首批精选出来、准备作为良种推广的玉米种区域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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