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指尖的土粒被轻轻碾开,粉末落在桌角,颜色偏黄,带着一丝湿气。他没有吹散它,而是用指甲刮了一点,送到鼻尖。气味很淡,但能分辨出一点酸味。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节奏沉稳。慕容雪推门进来,披风未解,手上拎着一个油布包。她把包裹放在桌上,解开绳结,露出几具尸体的手部拓片。
“阴山送来的九个幸存者,只剩三具完整。”她说,“其他人都烂得没法查。”
陈墨点头。“指甲缝里的东西,你看了吗?”
“看了。”她抽出一张羊皮纸,上面画着指甲放大图,边缘标注了提取物位置。“我用了军中验尸的老法子,刮下残留泥屑,烘干后比对土质。这红泥,只有岭南丘陵才有。那边雨水多,土壤酸性强,踩进去会粘底。”
陈墨盯着沙盘上阴山的位置。“突厥人穿的是硬底皮靴,走冻土不打滑。他们不会沾这种泥。”
“不会。”慕容雪摇头,“而且这泥是新鲜的,不是干在鞋底带过去的。是活人刚走过沼泽地留下的痕迹。”
屋里静了一下。
陈墨抬手翻开《坤舆万国全图》,找到岭南区域。那里河道密布,常年潮湿,官道常陷车马。若有人从那里来,再绕道北上,完全可以避开主哨。
“这不是突厥劫队。”他说,“是有人假扮突厥,用官造箭头杀人,再留下南方脚印,想把水搅浑。”
慕容雪没接话,只是从腰间取下一把小刀,削掉拓片边缘的一块污渍,露出底下更暗的红色。“我还发现,这些人的伤口角度一致,都是从上往下斜射。如果是骑兵冲锋,箭矢应平射或略低。这种角度,更像是伏击者站在高处放箭。”
“高地?”陈墨看向沙盘,“阴山隘口东侧有两处了望台,但都废弃多年。”
“可修。”她说,“只要搭个木架,铺上遮蔽物,四个人就能控制整条商道。”
陈墨沉默片刻,正要说话,外面传来急促敲门声。
门开,一名亲卫扶着胡万三进来。他右眼缠着布条,血渗出来,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左手拄着一根竹杖,走路一瘸一拐。
“庄主……”他喘了口气,“我去了梅关。”
陈墨起身让他坐下。“你说。”
“我扮成运药的伙计混进去。驿站守得很严,但夜里有人换岗。我躲在柴房,看见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上了城楼。他左腿跛,走路时身子往右偏,每走七步停一下,像是怕疼。”
陈墨眼神一紧。“那是参将张烈的习惯。”
“张烈三个月前上报病故。”慕容雪皱眉。
“就是他。”胡万三从怀里掏出一块漆皮,“我在墙角刮下来的。这纹路是镇北军甲胄内衬独有的回字纹。我还闻了,有股药味——断骨膏。张参将当年摔断过腿,一直靠这个贴。”
陈墨立刻叫人取来军籍册。翻到调令页,他对比笔迹。签押栏写着“张烈”,但笔锋僵硬,转折生涩,不像常年握剑的手写的。
“假的。”他说,“有人冒充他下令,把第三营调离阴山。”
胡万三点头。“我回来时,路上遇到一队黑衣人押着几辆大车,没挂旗。他们走的是野道,但方向往南。我看车辙深,应该是重货。”
陈墨盯着沙盘,手指划过梅关到岭南的路线。这条线穿过三处关卡,都是三皇子辖地。
“种子失窃、商队被劫、军令伪造……”他低声说,“他们不是要破坏,是要换人。”
慕容雪明白过来。“换掉所有你能掌控的节点。粮仓、商路、边军,全都替换成他们的人。”
胡万三咳了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我怀疑徽州商队那场火,也是内部放的。那天出城的‘转运使’车队,我查过底细,根本没这个人。”
陈墨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拉开暗格,取出一份图纸。这是蒸汽工坊的总布局,连同千机阁的情报网节点,都在上面。
“这些东西不能丢。”他说。
当天夜里,子时刚过。
陈墨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支新笔。窗外风不大,树影安静。他刚写下一行字,忽然听见屋檐上传来轻微的摩擦声。
他不动,只将右手缓缓移向腰间青铜牌。
下一瞬,窗纸破了一个洞,黑影翻入,直扑书案抽屉。那人动作极快,手指已触到图纸匣子。
铃声骤响。
机关启动,屋顶垂下铁索,横扫而至。黑影侧身避让,却被绊索勾住脚踝,摔倒在地。
灯亮了。
慕容雪持弩站在门口,三支箭同时搭上弦。她抬手,松指。
梅花连弩发出短促声响,三支箭钉入黑影肩胛,将其死死压在地上。
陈墨走过去,蹲下,掀开对方蒙面布。那人脸色惨白,嘴里咬着什么东西。
他伸手去掏,对方猛地咬破牙管,一口黑血喷出,溅在地板上。
人死了。
陈墨没管尸体,转而检查他身上。腰间挂着一块腰牌,铜制,双龙拱日纹样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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