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红袖的指尖在《风月录》边缘停住,那道“壬”字刻痕在灯下泛出微白的光。她未抬头,只将竹制齿轮装置重新拧紧,左臂义肢发出轻微咬合声。地牢铁门在身后合拢,眼线上线被押至中央,双手反绑,脸上血迹未干。
“你不识字?”楚红袖声音不高,却穿透潮湿的石壁。
那人垂着头,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小人……斗大的字不识一个。”
楚红袖没再问。她将一块烧过的舞绡布片夹进装置,齿轮缓缓转动,带动下方竹管加热。烟气升腾,布面焦痕处析出极淡红痕,弯折成角,正是“壬”字。她将显影后的布片举到对方面前:“你主子用鲸油写字,遇热才现。账册、银票、毒布,都是这么传令的。你若不认,我便将这烟熏你一夜,看你能忍到几时。”
那人瞳孔一缩,下意识往后退,铁链哗啦作响。
楚红袖冷笑:“你当真不知?那我问你——周文远三月十七夜入醉月楼,付金五锭,你可曾替他清点过数目?你可记得,那锭金上,也有一道‘壬’字油印?”
那人猛地抬头,眼中惊疑未散。
“你在周氏药铺做帮工,每月初五去济仁堂领薪,领的不是铜钱,是绸布包着的银角,对不对?”楚红袖逼近一步,“那布,就是舞绡。你拿回家,你婆娘缝进衣领,你儿子穿着下田,毒性一日日渗进骨血。你不是眼线,谁是?”
那人嘴唇颤抖,终于开口:“我……我只是传话……老张头说,只要按时把布条埋进田埂,每月就有米粮……我没想到会害人……”
“老张头?”楚红袖目光一凝。
“就是合作社那个瘸腿的张伯……他说他是替东家记账的……我只听他安排……”
话音未落,楚红袖已转身走向门口。铁门开启,冷风灌入,她抬手示意守卫:“押下去,关进西厢暗室,不准任何人探视。”
陈墨在书房等她。灯下摊着合作社三年账目,老张头名下的稻田亩产逐年递减,却从未申领新稻种或农具。他指尖点在“东仓地窖”四字上,低声问:“审出来了?”
“是他。”楚红袖将竹制装置放在桌上,“周氏用舞绡布做指令载体,老张头是中转。他把消息埋进田埂,由下面的人取走。昨夜上线招了,说每月初七,老张头都会去村口老槐树下掩埋竹简。”
陈墨沉默片刻,将账册合上。“那就让他再埋一次。”
柳如烟次日午后在集市露面,千机阁暗线悄然散播消息:春耕前将试种新金穗稻,种子已藏入东仓地窖,由楚红袖亲自看守。消息传得不疾不徐,却确保老张头能在收工路上“偶然”听见。
当晚,陈墨在书房取出一枚金穗稻种子,浸入灯油,在《坤舆万国全图》东仓位置轻压。油痕入纸,不见痕迹,唯有受热方显。他将图卷起,放入柜中。
次日清晨,老张头照常出工。他跛着腿走过田埂,锄头扛在肩上,灰布衫洗得发白。午时归家,他绕道村口,蹲在老槐树下歇脚。树根盘错,泥土松软,他掏出一卷细竹简,迅速埋入根隙,再用枯叶盖好,动作熟练如常。
他刚起身,楚红袖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张伯,这树根下土松,怕是要倒了。”
老张头浑身一僵。
楚红袖缓步走近,左臂义肢发出轻微齿轮咬合声。“我昨夜带人来查过,蚁群都往这树根里钻。你说,是不是底下有东西,引了它们?”
老张头低头,额上渗出冷汗。
“你埋的什么?”楚红袖问。
“没……没什么,我就是歇个脚……”
楚红袖不答,抬手一挥。两名暗卫从树后现身,掘开泥土,取出竹简。她接过简片,走向不远处的灶台,将简凑近火苗。
竹简受热,焦黑表面浮出墨字:“春耕夜焚秧田,火起于西,风助其势,毁其根基。”
陈墨接过竹简,目光扫过八字,未语。他转身看向老张头:“谁让你传的?”
老张头突然抬手,猛地撞向树干。头骨与硬木相击,发出闷响,他踉跄后退,嘴角溢血,却仍挣扎着从口中吐出半片烧焦的布角。
陈墨蹲下,用镊子夹起布片。纤维焦卷,纹路清晰,与山道瘦马所系残片同源。
“又是舞绡。”楚红袖低声道。
陈墨将布片收入袖中,站起身:“带回去,审。”
地牢中,老张头被绑在木架上,额头血流不止。陈墨站在他面前,声音平静:“你儿子上月被查出肝毒,是李青萝治的。她用了曼陀罗压制,但若不停毒,三月内必发。你穿的衣裳,是不是从周氏药铺领的?是不是每月初五,有人给你一包米、一块布?”
老张头喘着粗气,眼珠转动。
“你以为你在替东家记账?”陈墨继续道,“你只是个传令的。你儿子中的是‘腐心草’,和苏婉娘一样。你每传一次消息,毒性就深一分。你主子不在乎你死活,他们在乎的,是毁掉春耕,让合作社崩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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