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指尖停在账册最后一页,笔尖悬于纸面,未落。窗外老槐树的影子已移至墙根,灯油将尽,火苗微微晃动。他合上账本,起身推开书房门。夜风裹着凉意扑来,檐下铁马轻响。他未停留,径直走向商行方向。
苏婉娘坐在账房主位,面前摊开三本日志。她左手撑着桌沿,指节泛白,右手拨动翡翠算盘,珠串轻响。算盘内嵌的指南针悄然偏转,她不动声色,只将算盘往身前挪了半寸。她已在此核对了六个时辰,从晨光初透到暮色四合,未曾起身。
她调出酉时三刻的交易记录,目光凝在一组数字上。三十七笔大宗合约,均在换防间隙集中平仓,交割仓单却无一兑现。账面流水平滑如常,系统未报任何异常。但她知道,这正是问题所在——结算周期与实际交割之间,存在一个半时辰的空档。有人利用这个空档,做空金穗稻期货,再在交割前平仓脱身,既不承担实物交割,又能引发市场波动。
她取出袖中一枚药丸含入口中,苦味迅速蔓延。她闭了闭眼,继续翻查。近十日所有异常合约的买方账户,最终资金流向均指向“周氏云锦坊”名下的七家空壳商号。而这些商号,三日前已被胡万三查封。
她起身,将日志卷起,快步走向陈墨的书房。
陈墨刚踏入商行后院,便见她迎面走来。她未说话,只将日志递出,指尖点在酉时三刻的交易汇总处。陈墨接过,目光扫过数据,片刻后抬头:“你何时发现的?”
“一个时辰前。”她声音微哑,“他们刻意选在换防时动手,系统判定为正常交易流。但交割量不足三成,若不查,等到月底结算,空头头寸将压垮市价。”
陈墨沉默,转身走向后堂密室。他取出青铜腰牌,打开暗格,将一枚金穗稻种子置于灯下烘烤。种子受热,表面浮出极淡油痕,正是“周”字轮廓。他将种子收回,腰牌合拢。
“胡万三还在海上?”他问。
“昨日有信鹰回传,说扬州盐港出现‘波斯驼帮’货船,无货单登记,却频繁进出。”苏婉娘道,“他怀疑是突厥细作借士族名义洗钱。”
陈墨点头,召来楚红袖。她左臂义肢刚经调试,齿轮咬合声比往日轻。他命她取来浸油竹片,亲自写下指令,交由耶律楚楚放鹰传讯。信中只一句:查“波斯驼帮”近三月资金流向,重点比对火油采购记录。
两日后,信鹰归巢。胡万三的密报以鲸油显影:那批货船甲板渗出火油,成分与堤坝引信残留物一致。更关键的是,其中一艘船曾在临安外海与江南商船秘密对接,交接物为密封铁箱,箱体刻有“壬”字暗记。
陈墨将密报置于灯下,油痕缓缓浮现。他盯着“壬”字,片刻后唤来柳如烟。
她已翻遍《风月录》夹层,找出三份旧密令样本。她将老张头吐出的烧焦布角铺在案上,用银针挑开纤维,逐一对比纹路。最终,她停在一张记录上:丰收祭前夜,醉仙楼西厢,李玄策心腹与一名“波斯商人”密会,对方所携布囊边缘,有舞绡织纹。
“就是他们。”她将银针刺入布角,针尖迅速泛蓝,“染料含狼毒花汁,突厥北境特有。他们用舞绡传令,借波斯名义掩人耳目。”
陈墨接过布角,指尖摩挲焦痕。他转身取出青铜腰牌,打开暗格,硝酸甘油胶囊与金穗稻种子并列其中。他凝视片刻,合上腰牌,走向议事厅。
慕容雪已在厅中等候。他将交易日志、密报、布角一并置于案上。楚红袖调出热显装置,将舞绡布片加热,焦面浮出“壬”字残角,与堤坝引信、账册油印完全吻合。
“这是经济战。”陈墨开口,“他们不做实货,只做空头。一旦金穗稻市价崩跌,合作社粮价必随之下滑,农户信心动摇,春耕未启,根基先乱。”
慕容雪眉心紧锁:“若放任不管,三日内市场必乱。但若强行干预,又会被说成资金链断裂。”
“所以不能硬压。”陈墨道,“先停。”
他提笔写下命令:即日起,期货交易暂停三日,理由为“系统检修”,对外宣称将推出防伪仓单。
笔尖顿住,他在“暂停”二字旁加注:“仅限外商。”
慕容雪抬眼:“你留了口子?”
“内商照常,但只许买入,不许做空。”陈墨道,“我们得让他们以为我们怕了,但又不能真让他们得手。”
命令即刻传下。商行外门关闭,告示贴出。市集一时哗然,流言四起。有说陈氏账目出问题的,有说金穗稻遭虫害的,更有传言称突厥大军已压境,粮仓将被焚毁。
陈墨未作回应。他命慕容雪带亲卫接管金库,加派双岗。楚红袖带人彻查地窖,发现通风口附近泥土松动,挖出一块铁片,表面涂有绝缘蜡层。
“是信号干扰器。”楚红袖查验后道,“埋了至少三日,能阻断地下传讯。”
陈墨点头,命人将铁片收起,暂不声张。
当夜,他再次翻开账册,逐页核对。每翻一页,指尖在纸面停留三秒,确认无误后才翻下一页。这是他每夜必做的事,从穿越至今,从未间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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