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大军自播州开拔,继续南下。旌旗招展,队伍如龙,沿着通往矩州(贵阳)的官道行进。
黔地山势起伏,道路蜿蜒于群山之间,虽较之前綦江河谷难行,但大军士气高昂,工兵营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进展尚算顺利。
行军途中,周景昭并未放松对南下策略的思考。这一日,大军于一处地势相对平缓的山谷扎营休整。中军大帐甫一立起,周景昭便于行军途中,召集核心幕僚与将领,举行军议,专论“苗疆过境”之策。
与会者包括:长史谢长歌、军师齐逸、玄玑先生、陆望秋、主要将领狄昭、罗锋、褚傲、王敬、杨猛、斥候首领卫风等。帐内烛火通明,舆图高悬,气氛严肃。
周景昭开门见山:“大军南下,已入苗疆诸部地界。前路莫测,爨氏煽动于外,汉苗旧怨结于内。我军浩荡过境,若处置不当,极易引发冲突,贻误军机。今日军议,便专论此事,务求寻得万全之策。”
长史谢长歌率先发言,他抚须沉吟道:“王爷,诸位。对待苗疆诸部,下官以为,宜用文而不用武,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苗民并非天生好乱,其所虑者,生存而已。其地多山,虽有水稻,然耕种不易,产量不高,常受饥馑之苦。粮食,乃其命脉,亦是我可为之突破口。”
他继续分析:“若能解决其粮食之忧,或示以解决之忧之诚意,则其反意自消大半。爨氏空口许诺,而我若能予其实惠,高下立判。故,我军过境,除严明军纪、公平买卖外,或可示以更大善意。”
周景昭闻言,若有所思,目光转向玄玑先生:“先生精通地理农时,依你之见,苗疆之地,除河谷盆地外,其周边低矮丘陵,是否可效仿东南之地,改造为梯田,以增粮产?”
玄玑先生微微颔首:“王爷明鉴。黔中之地,雨热充沛,许多山势和缓、土层较厚之丘陵,确可开辟梯田。 然,此非一日之功,需精于水土保持、懂得垒砌田埂、引水灌溉之技。若王爷有意,可随军携带擅长此道的农官或工匠,择其友好寨子,示范帮扶,此为长远收心之策。”
周景昭点头,又看向众人,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谢长史与玄玑先生所言,皆是从根本着手,甚合本王之意。然,远水难解近渴。本王思得一策,或可更快见效,且无需仰仗朝廷,反能自给自足,甚至惠及地方。”
众人皆凝神静听。
周景昭道:“苗疆山地,确不宜广种水稻,然颇宜种植耐旱、耐瘠之高产作物,譬如…黍(高粱)!”
他顿了顿,抛出一个大胆的策略:“若苗民愿种黍,本王可不靠朝廷,就地解决其粮食之忧! 本王可许以‘一斤黍换一斤粮’之策! 以其所产之黍,就近兑换我军粮秣(米、麦)。如此,其山地得用,口粮得保;我军则得大量…”
周景昭眼中精光一闪,说出关键:“…酿酒之上好原料!”
帐内众人一时有些疑惑。
酿酒?
周景昭微微一笑,解释道:“黔中山清水秀,气候温润,本就是极佳的酿酒之地! 本王曾得奇人所传改良之蒸馏酿酒法,出酒更烈,醇香更浓,且能久存不坏!若得大量高粱,便可就地设立官酿工坊。所酿之酒,一者可作为军需,犒赏将士、驱寒疗伤;二者可作为商品,与各地交易,换取粮饷军资,甚至可成为未来治理黔地的一大财源!此策,既解苗民之急,又壮我军之势,更可富民一方,岂非三全其美?”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先是愕然,随即眼中爆发出惊叹的光芒!王爷此策,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
军师齐逸击掌赞道:“妙啊!王爷此策,真乃点石成金! ‘一斤换一斤’,苗民得实惠,安心生产;我军得原料,酿酒生财,强军富民!以此利益捆绑,潜移默化,苗疆可安! 此乃堂堂正正的阳谋,非小恩小惠可比!”
谢长歌也抚掌称善:“王爷圣明!此策若成,可解苗民生存之忧,釜底抽薪,叛军无所用其奸计!且自给自足,不耗朝廷粮饷,反能创收,实乃良策!”
周景昭道:“此策可先作为意向,与沿途寨子头人提及,示我朝廷善意与解决根本问题之诚意。待平叛之后,便可大力推行。”
此时,军师齐逸眼中精光一闪,接口道:“王爷,谢长史、玄玑先生所言,乃至王爷所谋酿酒之策,皆是从根本着手,逸深以为然。然,欲行此策,需先化解眼前仇怨,取得苗民初步信任方可。”
他话锋一转,提到一个关键信息:“诸位可还记得,在合州时,审讯那前朝余孽暗子蒋桓,他曾提及——前朝余孽本欲说服苗疆起事,却不知如何得罪了黔州的大苗寨,谈判破裂,甚至结下仇怨…”
帐内众人神色一凛!
齐逸继续道:“此乃天赐良机! 前朝余孽与苗寨之仇怨,正是我等可大做文章之处!我军与那伙来历不明、与苗寨结怨的汉人势力绝非一路,更与前朝余孽是死敌!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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