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姻缘，仙凡之恋 第167章 摆渡人谜题

北冥边缘，冰川洞穴之外，风雪被凌厉的杀机冻结。

三名影杀卫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再次发动了攻势。这一次，他们不再试探，身影交错间，结成了一个诡异的三角杀阵。浓郁的阴影之力从他们体内涌出，彼此勾连，在洞穴口凝聚成一张巨大的、不断旋转的暗影罗网。罗网之上，无数怨魂的虚影哀嚎挣扎，散发出侵蚀神魂、污秽仙体的恐怖气息，朝着洞内缓缓压下。这是暗影楼的合击绝技——「幽魂噬仙网」，一旦被其笼罩，仙神亦要修为大损，任人宰割。

洞内，陆沉虽已苏醒，但脸色依旧苍白，气息虚浮。魔气与寒毒的拉锯战耗费了他大量心力，方才击退夜无殇魔念更是神魂受创。他强撑着站起，与碧落并肩而立，手中紧握那柄布满裂痕的长枪。

“还能战吗？”碧落侧头，低声问道，眼中雷光隐现。她自己的情况也不算好，接连恶战和催动三生石之力，让她也接近极限。

陆沉咧嘴，露出一抹带着血腥气的桀骜笑容：“死不了，就能战。” 北境将军的悍勇在此刻被彻底激发。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榨体内残存的力量，一股惨烈的沙场煞气混合着不屈的魔意升腾而起，虽不恢弘，却凝练如钢。

碧落点头，不再多言。两人默契自生，气机瞬间相连。碧落主外，风雷之力化作璀璨的雷霆护盾，抵挡暗影罗网的精神侵蚀与能量压迫；陆沉主内，凝聚一点精纯的魔气与星力于枪尖，蓄势待发，寻找着破网一击的契机。

暗影罗网缓缓压下，带来的压力如同实质，洞穴四壁的冰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怨魂的哀嚎直透识海，试图扰乱两人的心神。

“就是现在！” 当罗网降至离头顶不足三尺，其旋转之力出现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时，陆沉眼中精光爆射！他脚下一蹬，地面冰层炸裂，人枪合一，化作一道决绝的暗红流光，逆冲而上！目标并非罗网本身，而是三名影杀卫气机联结最为紧密的阵法核心节点！

“破军！” 一声低吼，凝聚了陆沉全部意志与力量的一枪，狠狠刺入了旋转罗网的中心！

嗤——！

如同烧红的铁棍插入冰雪，暗影罗网剧烈震颤，发出刺耳的撕裂声！那一点枪尖蕴含的毁灭性力量，强行干扰了阵法的平衡！

“雷狱！降临！” 几乎在陆沉出手的同时，碧落双手猛地向两侧一撑！早已蓄势待发的风雷之力全面爆发，不再是防御，而是化作无数道狂舞的雷霆电蛇，以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这些雷霆并非盲目攻击，而是精准地轰击在因陆沉一枪而变得脆弱的罗网结构点上！

内外夹击！以点破面！

轰隆隆——！！！

巨大的暗影罗网在内外交攻下，终于承受不住，轰然破碎！狂暴的能量反噬之下，三名影杀卫同时闷哼一声，身形从阴影中踉跄显现，气息紊乱，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然而，影杀卫的可怕之处在于其不死不休的韧性。为首那名面具破碎的影杀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嘶声道：“影遁·九死替身！”

三人身影同时模糊，化作九道真假难辨的残影，从不同角度再次扑来！每一道残影都蕴含着致命的攻击，这是暗影楼以命搏命的秘术，极难分辨真假。

若是全盛时期，陆沉和碧落自然无惧。但此刻两人皆是强弩之末，面对这同归于尽般的打法，形势再度危急！

陆沉枪势已老，新力未生。碧落雷霆之力刚刚爆发，正处于短暂的力竭期。眼看数道残影的利刃就要及体……

千钧一发之际，碧落福至心灵，猛地将体内那枚融合后的三生石虚影之力，不再用于攻击或防御，而是化作一股奇异的因果扰动波纹，以她为中心荡漾开来！

这波纹无形无质，却仿佛拥有改变“概率”的能力。那九道扑来的残影，其中几道在接触到波纹的瞬间，动作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违背常理的偏差——或许是脚下冰面莫名一滑，或许是手臂挥动角度差了分毫，或许是体内气息运行莫名一窒……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偏差，在生死相搏的瞬间，却被无限放大！

陆沉虽不明所以，但战斗本能让他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强行扭转身形，长枪如同毒龙摆尾，扫向那几道出现偏差的残影！

噗！噗！噗！

三声轻响，三道残影被长枪扫中，如同泡沫般破碎消散——是替身！而另外六道残影的攻击，则因为碧落和陆沉位置的微妙变化和那因果扰动的干扰，纷纷落空，或擦着衣角掠过，或击打在空处！

九死替身术，被破！

三名影杀卫真身显现，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们赖以成名的秘术，竟然在最后关头以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失败了？

陆沉和碧落岂会放过这个机会？两人强提最后一口真气，再次联手出击！碧落风雷之剑直取为首者咽喉，陆沉长枪横扫另外两人下盘！

重伤之下的影杀卫再也无力抵挡，瞬间被重创倒地，失去了战斗力。

战斗结束，洞穴内外一片狼藉。陆沉和碧落背靠背站立，剧烈喘息，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一战，赢的极其艰难，也耗尽了他们最后的底牌。

“必须……尽快离开……”陆沉声音沙哑，他感觉到体内的寒毒又有反扑的迹象。

碧落点头，刚想说话，脸色却猛地一变！她怀中的那枚三生石虚影，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起来，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带着警示意味的波动！

与此同时，一股远比影杀卫更加恐怖、更加深邃、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冰冷神念，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扫过整片冰川区域！

一个宏大、淡漠、不含丝毫情感的声音，直接在两人脑海中响起：

“干扰既定因果……窃取源核之力……异数……当予以清除……”

视线转向那生死界限的黄泉冥河。

青瑶踏上了那艘破旧的渡船。船身不知由何种木材制成，触手冰凉，仿佛能吸收一切热量。摆渡人撑起长篙，轻轻一点岸边，小舟便无声无息地滑入了浑浊粘稠的冥河之水。

冥河之上，死寂是永恒的主题。没有风，没有浪，甚至听不到划水声，只有长篙偶尔插入水中时，发出的轻微“咕嘟”声，反而更衬出周围的绝对安静。灰色的雾气笼罩四周，能见度极低，只能看到船头那盏昏黄灯笼照亮的一方小小水域。灯光之外，是无尽的黑暗与未知。

河水中，偶尔可以看到一些模糊的阴影缓缓漂过，有的像是沉溺的亡魂，有的则像是某种不可名状的诡异生物。它们对这小舟似乎视而不见，或许是畏惧那盏灯笼，或许是畏惧摆渡人。

青瑶静静地站在船头，感受着体内那难以言喻的空洞感。剥离了“仁心”的感知，她看待周围一切的角度都发生了变化。那些水中挣扎的阴影，岸上凄美的彼岸花，在她眼中不再能引起悲悯或感伤，更像是一种客观存在的……现象。她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但这种失去本身，也似乎变得无关紧要了，就像观察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实验报告。

这种绝对的理性，让她在这种极端环境中保持了一种异乎寻常的冷静。她仔细地观察着冥河，记忆着摆渡人撑篙的节奏和方向，试图找出某些规律。同时，她也在感应着周围，寻找任何可能与“还魂草”相关的能量波动。

摆渡人始终沉默，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机械，重复着撑篙的动作。他那斗篷下的黑暗面孔，偶尔会转向青瑶，两点猩红的光芒闪烁，似乎在观察这个以“仁心”为船资的奇特乘客。

渡河的过程漫长而压抑，仿佛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灰雾之中，隐隐出现了一片不同于彼岸花丛的暗影。那似乎是一片……枯萎的芦苇荡？

随着小舟的靠近，青瑶看得更清楚了。那确实是一片广袤的、早已失去生机、呈现出死灰色的芦苇荡。枯萎的芦苇杆密密麻麻，高大异常，如同一片寂静的墓碑林。而在芦苇荡的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与周围死寂格格不入的绿色光华在闪烁！

还魂草？！传说还魂草并非生长在彼岸花丛，而是在冥河深处的某些极端环境中？这片枯萎的芦苇荡，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青瑶的心跳微微加速，但那种激动的情感很快就被理性的分析所取代。她冷静地评估着：芦苇荡范围极大，结构复杂，神识探查受限，其中很可能隐藏着未知的危险。如何安全进入并找到还魂草，是个难题。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摆渡人，突然停下了撑篙的动作。小舟静静地停在距离芦苇荡约百丈外的水面上。

“前方……乃‘寂灭苇海’……生者禁地……” 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的目的地……到了……”

青瑶看向摆渡人，平静地问道：“前辈可知，那苇海之中的绿色光华是何物？是否为还魂草？”

摆渡人那黑暗的面孔转向苇海方向，猩红的光芒微微闪烁：“是……也不是……”

“何意？”

“那是‘还魂草’的投影……其本体……藏于苇海核心的‘生死交界之处’……” 摆渡人的话语依旧晦涩，“欲得真草……需穿越苇海……找到‘界碑’……但苇海之中……有‘噬魂风’……有‘迷途雾’……更有守护‘界碑’的‘往生者’……九死一生……”

果然没那么简单。青瑶并未感到意外或恐惧，只是迅速分析着摆渡人提供的信息。噬魂风、迷途雾、往生者……每一个听起来都极其致命。

“你可选择……在此下船……自行前往……” 摆渡人补充道，“或者……支付额外的‘船资’……我可送你至苇海边缘……相对安全之地……”

还有额外的船资？青瑶微微蹙眉。她身上还有什么能被称之为“珍贵”的？失去了仁心感知，她对“珍贵”的定义似乎也变得模糊了。

“此次……需要何物？”她直接问道。

摆渡人发出低沉的笑声：“此次……不要虚无之物……要你……与挚爱之人‘初遇之记忆’。”

初遇之记忆？

摆渡人的这个要求，让即便处于绝对理性状态的青瑶，也出现了刹那的恍惚。

初遇之记忆……对于任何人而言，恐怕都是生命中最为珍贵、不可替代的宝藏之一。那是缘分的起点，是情感的开端，蕴含着最初的心动与美好。

青瑶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幅画面：

那是在凡间青云镇，她化身医女，开设医馆不久。一个雨夜，书生打扮的萧云，为了躲避仇家追杀，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地倒在医馆门口。她将他救回，悉心医治。他醒来后，那双虽然虚弱却依旧清澈睿智的眼睛，与她四目相对……没有惊天动地的场面，只有雨声淅沥，药香袅袅，以及那份于危难中建立的信任与悄然滋生的情愫。

那段记忆，是她与萧云一切的开始。若失去它，就如同斩断了她与萧云情感纽带的源头。即便日后相处，那份最初的心动与纯粹，也将永远缺失，变得不再完整。

理性分析：失去这段记忆，并不会影响她现有的医术和知识，也不会削弱她当前的战力。从纯粹功利的角度看，似乎是可以接受的代价。

但……真的可以吗？情感记忆，构成了一个人的独特性。失去与挚爱的初遇，她还是完整的“青瑶”吗？萧云若知道，又会何等伤心？

然而，若不支付这船资，她就要独自面对危机四伏的寂灭苇海。以她现在的状态，成功找到还魂草的概率极低，很可能徒劳送死。那样的话，墨离无法拯救，萧云可能也会随之牺牲，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权衡，冰冷的权衡。

一边是个人情感的完整性，一边是拯救同伴、争取一线生机的可能性。

在剥离了仁心感知后，青瑶的思维变得极其高效和冷酷。她迅速得出了结论：个人记忆的完整性，在集体生存和任务目标面前，是可以牺牲的。

与墨离的性命、与萧云和其他同伴的未来相比，她一个人的一段记忆，显得无足轻重。

“好。”青瑶几乎没有犹豫太久，便给出了答案，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愿以‘与萧云初遇之记忆’为船资，请前辈送我到安全之地。”

摆渡人似乎对她的果断有些意外，猩红的光芒凝视了她片刻，才缓缓道：“不后悔？”

“不后悔。”青瑶的回答斩钉截铁。理性告诉她，这是最优解。

“如你所愿。”摆渡人伸出了那只枯骨般的手，再次点向青瑶的眉心。

这一次，感觉与剥离仁心感知不同。一股冰凉的力量渗入她的识海深处，精准地找到了那段关于雨夜、医馆、重伤书生、初遇对视的记忆画面。然后，如同用橡皮擦去画作一般，那段色彩鲜明、充满情感的记忆，开始迅速变得模糊、褪色……最终，化为一片空白。

过程依旧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莫名的缺失感。青瑶知道那里曾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现在空空如也，再也想不起任何细节，连带着那份最初的心动与温暖，也一同消失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一片平静，再也无法因回忆起初遇而泛起涟漪。

摆渡人收回手，点了点头：“船资已付。”

他再次撑起长篙，小舟调转方向，并非直接驶向芦苇荡，而是沿着一条看似更加曲折、却隐约避开某些危险气息的路线，缓缓向着苇海的某一处边缘靠近。

青瑶站在船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死寂的枯萎苇海。她成功获得了更接近目标的机会，代价是失去了与爱人最初的连接。

她不知道，在百花秘境中，通过百花镜勉强看到这一幕的萧云，在她记忆被抹去的瞬间，心口如同被狠狠刺了一刀，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悲伤涌上心头，仿佛生命中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永远地失去了……他望着镜中青瑶那冰冷而陌生的侧脸，透明的身躯颤抖着，几乎无法维持形态。

冥河摆渡，每一次交易，都在悄然改变着渡河者的本质。青瑶为了救赎，正一步步走向一个连她自己都无法预料的未来。而真正的考验，还在那片名为“寂灭苇海”的死亡之地中等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