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拂过。
头上青月浸在薄云里。
暮霭沉沉,天上也已有星星。
师姐还没叫我,显然鸡蛋还没炒好。
白露院的众人执礼道谢后,留下些立誓报答的言语,此刻也已尽数离去。
只是。
只是经历了刚刚那个震撼人心的场景之后,一时半刻我接受不了在这个院子里说事。
等明天给白露院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再把小师姐从守意阁迎回来。
毕竟是代掌门。
乔迁是件大事。
没人送贺表,总也要有人给她置办一下。
生活,总要有些仪式感。
离开白露院,我、韩束,楚小萤,我们三人,就在谓玄门里漫无目的的行走。
谓玄门很大。
只是许多地方都荒废了太久。
我们都不常去。
不常去,就没人打理。
毕竟,谓玄门的人丁稀薄,一个人做值日,很难兼顾整个山门。
所以,只有我们最常玩的弟子院、广场、食堂会日日打扫。
打扫守意阁还是因为最近小师姐住在那里。
至于什么无意阁、藏经阁、钟鼓楼都只是偶尔打扫,其余大多地方都没人管。
就像我们此刻闲逛的翠微坪。
砖缝之间全是杂草,周围凉亭四柱也攀上了藤蔓。
我记得有一年,我们心血来潮,扛着扫帚水桶来,想要把这里收拾出来的。
但小师姐带了一块餐布。
我们不理解。
小师姐说等打扫完了可以在翠微坪野餐。
说着她就把餐布铺上了。
铺了餐布,顺手开始在上面摆零食。
既然小师姐动了手,三师兄就去后厨又做了糕点,四师兄则回去抱来一坛梅子酒,我们一堆人就围在餐布上吃吃喝喝……
最后翠微坪也没收拾。
我们三个走到翠微坪,然后又往回走。
一路上,都是听韩束在说。
说他这三个月里来的故事。
韩束的故事,大多是他这三月里的见闻。
没有涉及他自己。
也没有涉及六如。
毕竟,楚师姐对于这三个月里鬼宿发生的事知道的并不多。
我瞒她。
李奇瞒她。
韩束也在瞒她。
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瞒着她。
却不知道她那双清澈的眼底,究竟看透了多少。
但,从今以后,她也不必再多想了。
韩束回来了。
有他在,鬼宿就有了主心骨。
就连楚师姐都安心了很多。
她很轻松。
甚至刚刚还不自觉的蹦跳了两下。
看着韩束。
自我和楚小萤去烟罗坊后的三个月里,这是我第一见到他。
他有了细微的变化。
少了太古林初遇时那份清朗。
好像,变得更加成熟了。
也更加老了。
眸光深深。
和他并肩而行,让我倍感压力。
我觉得我好像在见家长……
见小萤得家长。
说起来,因为楚小萤平日里常叫我“小师叔”。
所以,我潜移默化的,想要给她撑腰,会怕她受欺负,会想让她开心。
便也不自觉的有了些许长辈的感觉。
可是韩束一出现,我就觉得自己这辈分忽然就矮下去了。
尤其是……刚刚楚小萤明明站在我这一侧,却被韩束攥住手腕,扯到了他身后……
垂着目光。
沉着一张脸。
我:“……”
有没有一种可能。
就是说,按照大灰狼与小白兔的比喻来看,我才是那个小白兔?
韩束,你根本不知道你眼中乖巧怯懦的师妹,出招有多快,有多狠,有多犀利!
走完了荒芜的翠微坪,便折返回去,沿着熟悉又陌生的小径,往大雪院走。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次,带燕师姐来的?”
韩束点点头,声音低沉:“嗯,带她出来走走。”他顿了顿,补充道,“透透气。”
“她在大雪院?”
楚小萤从韩束身后微微探出身子,声音轻快了些:“沈师叔,姜师叔还有青青在陪着师姐呢。”
“燕师姐还好么?”
“会好的。”
对于烟罗坊发生的事,韩束没有提,我也没有问。
许多事,最好的方法就是忘记。
三个人沉默地走到开阔的汉白玉广场。月光如水银泻地,将洁白的石面映照得一片清冷。韩束忽然停下脚步,抬起头,深邃的目光望向浩瀚的夜空。
天色青冥,月明星稀。
他缓缓道:“时间,过得好快。”
我也看着天空。
是啊。
过得好快。
山上已有了许多人,多了许多故事,也添了许多牵绊。
韩束的目光在星空中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某个方向,久久凝视。
我猜他在找鬼宿星。
“是我不好。”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我微微一怔,侧头看向他夜色中轮廓分明的侧脸:“何出此言?”
韩束依旧仰望着星空,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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