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将那份奏章,双手呈上。
一名小太监连忙上前接过,先是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恭恭敬敬地递到了赵福全的面前。
赵福全没有立刻打开,他那双阴鸷的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贾诩,仿佛要将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中年文士看穿。
“奏章?”赵福全的语调拖得长长的,充满了怀疑,“咱家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忠臣’,又想跟陛下说些什么。”
他缓缓展开奏章,一旁的方妙海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只看了一眼,方妙海的脸色就变了,气得浑身发抖。
而赵福全,脸上的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那捏着奏章的指节,却已经微微泛白。
这是一封什么样的奏章?
这是一封“哭穷”的奏章!
奏章的文笔极好,情真意切,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对皇帝的“忠诚”和对百姓的“悲悯”。
奏章里,先是大肆渲染了一番景昌县如今的“惨状”。
说那伙杀害了袁虎将军的“山匪”是如何的凶残,导致景昌周边数万百姓流离失所,变成了难民。
然后,又说他们这些地方官,是如何的“心急如焚”,为了安置这些难民,已经“掏空了家底”,甚至连县衙的官吏们,都好几个月“没发俸禄”了。
奏章的后半段,更是声泪俱下地向皇帝请求援助。
“……臣等伏请陛下天恩,念及景昌十数万军民嗷嗷待哺,恳请陛下从国库之中,拨付赈灾银三十万两,粮草五十万石,以解燃眉之急。臣等亦知国库艰难,若朝廷无力全数拨付,哪怕十万两、二十万石,亦是天高地厚之恩。景昌军民,必将感念陛下仁德,日夜焚香,为陛下祈福,祝我大泰昌,国运昌隆……”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方妙海再也忍不住了,他指着贾诩,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们……你们把景昌治理得如此繁华,府库充盈,竟然还有脸向朝廷哭穷?还要三十万两?你们怎么不去抢!”
他这一路看过来,景昌县哪里有半点需要赈灾的样子?
这分明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是在戏耍朝廷,戏耍陛下!
面对他的咆哮,贾诩却只是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方大人此言差矣。您看到的,只是表象啊。”
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副“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的表情。
“大人您看到的繁华,不过是我等为了稳定人心,强行营造出来的假象罢了。实际上,我们早已是外强中干,负债累累。为了给那数万难民一口饭吃,我们已经向本地的商户借贷了巨款。若是朝廷的赈灾款再不到位,我们……我们恐怕就要撑不下去了。”
“你……你……”方妙海指着他,你了半天,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无耻!
太无耻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赵福全却比他冷静得多。他将奏章缓缓合上,递给身边的小太监,然后看着贾诩,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贾先生,真是好口才。这封奏章,咱家,会原封不动地转呈给陛下。”
他没有再纠缠奏章的真假。
因为他知道,跟这种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刀,直刺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萧何。
“萧大人,咱家现在,只想问你一个问题。”赵福全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圣旨,你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这个问题,避无可避。
这是核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萧何的身上。
大堂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萧何缓缓站起身,对着赵福全和方妙海,深深一揖。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赵总管,方大人,下官也想问二位一个问题。”
“为官者,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敢问,何为君之忧?”
不等两人回答,萧何便自问自答道:“君之忧,在于社稷不稳,在于百姓流离。我等奉陛下之命,来到这景昌县,看到的,是匪患横行,是民不聊生。此,正是君之忧!”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圣旨,命我等享受高官厚禄。此为小节。而景昌十数万军民的生死存亡,此为大义!”
“当小节与大义相冲突时,我等身为读圣贤书的臣子,自当舍小节而取大义!先安抚一方百姓,为君分忧,再回京领罪,此方为真正的忠臣所为!”
“我等并非抗旨!我等,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陛下尽忠!”
“敢问二位大人,我等此举,错在何处?!”
一番话,说得是义正言辞,慷慨激昂。
他直接将“抗旨”这个罪名,上升到了“忠君”和“爱民”的哲学高度。
我们不是不听话,我们是太忠心了!
我们是为了帮你皇帝老儿分忧,才迫不得已留在这里的!
你应该夸奖我们,而不是惩罚我们!
这套逻辑,简直是天衣无缝!
方妙海听得目瞪口呆,他一个礼部侍郎,自诩饱读诗书,能言善辩,此刻在萧何面前,竟然感觉自己像个没读过书的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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