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六年夏,南京的酷暑犹如巨大的蒸笼,将整座城市炙烤得几近窒息。前线战事失利的阴霾,与城内保密局内部愈发诡异的气氛交织,压得人喘不过气。
毛人凤的办公室内,冷气机嘶嘶作响,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他面前站着新任电讯处处长林寒、行动处处长郑耀先以及总务处处长沈醉。
“内部不靖,何以御外?”毛人凤的声音虽不高,却字字如冰锥,“‘惊蛰’行动功败垂成,许隽如安然入瓮,又在鸡鸣寺全身而退!若说没有内鬼精准传递消息,谁能相信?!”他阴冷的目光缓缓扫过面前三人,最终定格在墙上一幅巨大的“静”字书法上,仿佛在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局座,”林寒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锐利,“卑职到任后,仔细梳理了近期所有重大行动的通讯记录和流程,发现某些环节存在难以解释的‘巧合’。卑职建议,成立一个临时性的特别调查组,由我亲自牵头,沈处长、郑处长协同,针对所有可能接触核心机密的人员,进行一次隐秘而高效的‘忠诚度测试’。”
沈醉立刻附和:“林处长所言极是!必须把藏在心脏里的钉子拔出来!我总务处全力配合,提供一切所需资源。”
郑耀先面色沉静,指尖的香烟燃着细微的青烟,心中一凛。林寒此举,绝非简单排查,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引蛇出洞,目标极可能直指他和刘铭章。
“准。”毛人凤吐出一个字,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调查组即刻成立,林寒负总责。我要看到结果,无论涉及到谁!”
特别调查组的首次密会,在督查室一间屏蔽信号的密室进行。林寒展示了核心方案:一份精心伪造的“绝密”文件——《长江防线江阴-镇江段兵力部署及薄弱点分析》。文件内容半真半假,夹杂着极具诱惑性的“漏洞”信息,旨在引诱内鬼窃取并传递。
“此文件将按照最高密级流程,在有限范围内流转。”林寒语气平淡,却透露出掌控一切的自信,“电讯处负责模拟破译敌方可能使用的截获信号后的加密方式,并给出‘破译’后的情报价值评估。行动处需对名单上所有接触或可能间接接触此文件的人员,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隐秘监视。总务处确保文件流转环节的绝对封闭与可追溯。”
他特意看向郑耀先:“郑处长,你经验丰富,监视的重点人员名单中,包括你行动处内部几位近期行为稍有异常的中层军官,希望你能秉公处理。”这是一招毒辣的离间计,也是将郑耀先置于火上烤。
郑耀先接过名单,目光扫过,看到了几个他暗中考察过、颇具血性和正义感的年轻军官的名字,其中甚至包括对他颇为敬仰的侦防科副科长赵仲春。他面色不变,沉稳应道:“林处长放心,耀先明白轻重。”
与此同时,在电讯处核心机房,刘铭章也被林寒单独召见。林寒将一份加密电文的仿制件推到他面前:“铭章,这是模拟共军截获那份‘绝密’文件后,可能使用的二次加密通讯。你是处里破译水平最高的,限你十二小时内,给出破译结果和风险评估。记住,此事关乎内部清查,结果直接向我汇报。”
刘铭章拿起电文,只扫了几眼,心中便是一沉。这加密方式看似复杂,实则内部结构存在几处极其隐晦、但在他这种专家眼中却如同灯塔般明显的“陷阱”特征。这分明是一个考验!如果他如实破译,并指出文件内容的“价值”,就等于承认了自己具备识别这类高级别情报真伪的能力,坐实了嫌疑。如果他破译失败或评估失误,则可能被林寒以“业务能力骤降”或“有意敷衍”为由进行清洗。
进退维谷!刘铭章大脑飞速运转,脸上却露出专注审慎的神色:“处长,这份电文加密层级很高,我需要时间。”
“时间有限,十二小时。”林寒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刘铭章反锁房门,拉下百叶窗。他必须将计就计!他确实迅速破解了那份“假密电”,并清晰地看出了文件内容的伪造痕迹。但他不能交出真实结果。
他铺开草稿纸,开始进行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在破译过程中,他故意引入几个极其细微、看似因疲劳或疏忽造成的“错误”推导步骤,最终得出一份内容残缺不全、关键数据模糊、且评估结论为“情报价值存疑,可能系敌方反间手段”的报告。在撰写报告时,他还刻意模仿了曾在早期、未被林寒完全掌握其习惯时,偶尔使用过的一种旧式打字机字母“O”略带磨损的击打痕迹。这个痕迹他曾在对林寒保密的一次非核心文件归档中使用过。他将这些“错误”和“痕迹”作为潜在的、需要特定条件才能被激活的伏笔。
十二小时后,刘铭章将这份精心炮制的“失败”报告呈交给林寒。林寒仔细翻阅着,目光在那些“错误”推导步骤和模糊结论上停留片刻,又瞥见了那个细微的打印痕迹,未置可否,只是淡淡道:“辛苦了,看来这份电文确实棘手。你先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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