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六年夏,南京城沉溺在湿热的暑气之中,梧桐树上的知了声嘶力竭,令人心神不宁。长江以北,隐约传来炮声;长江以南,这座往日的首都正上演着最后的疯狂。桂系李宗仁代总统为争取喘息之机,摆出和平姿态,试图与**进行“划江而治”的和谈。尽管此举遭到已“下野”的蒋介石在溪口幕后严密掣肘,但表面的文章仍需做足。**中央为揭露国民党假和谈、真备战的阴谋,同时团结教育广大爱国民主人士,决定派出以着名无党派学者、实为我党紧密盟友的许隽如教授为代表的先遣人员,赴南京进行预备性接触,以探虚实。
洪公祠1号保密局大楼内,冷气嘶嘶地吐着寒意,却驱不散毛人凤办公室里弥漫的阴鸷与杀机。
“许隽如,道貌岸然,名为无党派学者,实为共党忠实同路人!其言论在知识界、舆论界极具蛊惑力,若任其入境,四处活动,必将混淆视听,动摇戡乱救国的根基!”毛人凤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透着寒意,手指重重敲在桌面那份标着“绝密”的档案上,“总裁密谕,此獠绝不能活着走进谈判会场,扰乱我方战略部署!这次‘惊蛰’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要做成悬案,不留任何把柄!”
沈醉立即上前一步,语气阴狠而坚定:“局座放心,行动计划已周密部署。我们选择在从机场前往励志社下榻处的途中动手。车队行经鸡鸣寺那段盘山公路时,视野受限,回旋余地小,是绝佳的葬身之地。行动科一组精锐已准备就绪,届时将伪装成中统稽查队设卡拦截,制造混乱后,用装配了消音器的手枪近距离精准狙杀,随后迅速撤离,所有痕迹都会指向江北流窜过来的土匪武装,绝不会牵连到我保密局。”
郑耀先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面色沉静地听着,指间夹着的香烟烟雾袅袅上升,掩盖着他眼底深处瞬间掀起的惊涛骇浪。许隽如是党在国统区知识界的一面旗帜,是统战工作至关重要的桥梁,他的安危关系重大,影响深远。这份情报,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送出去!
“耀先,”毛人凤的目光扫了过来,带着审视,“你负责外围策应和全局监控,对行动方案有何补充?”
郑耀先略一沉吟,轻轻将烟灰弹入烟灰缸,开口道:“沈处长的计划确实周详。为防万一,确保行动万无一失,我建议行动处再加派一组可靠人手,携带望远镜和信号枪,秘密占据鸡鸣寺附近的几处制高点。这样既能全面监控局势,随时策应行动组,也能提前发现并阻断任何可能出现的共党地下援兵,确保行动组顺利撤离。”这个建议看似进一步提升了行动的成功率和安全性,实则为他后续合理调配人手、亲临现场观察动向,乃至在必要时制造“意外”埋下了伏笔和借口。
“嗯,考虑得很周全。准!”毛人凤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脸色一沉,目光扫过郑耀先和沈醉,“细节由你二人协同敲定。此次行动代号‘惊蛰’,列为最高机密!泄密者,无论涉及何人,家法从事,格杀勿论!”
会议结束后,郑耀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反锁房门。时间紧迫!许隽如的航班将于明日午后抵达,常规的死信箱联络周期太长,根本来不及。他必须启用那条仅在万分危急时才动用的紧急联络渠道。他迅速拉开抽屉,取出密写药水和特制纸张,将暗杀计划的关键信息——【时间:明日午后;地点:鸡鸣寺盘山道;方式:伪装中统设卡狙杀】——用无色药水清晰地书写在一张看似普通的工作日志便笺背面。待字迹干透,他将其折叠好塞入西装内袋,随即亲自驱车前往新街口的“宝华银楼”。
银楼经理见到郑耀先,立刻堆起职业化的热情笑容迎上:“郑处长,您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您之前定做的那支金笔已经到了,工艺绝对一流,请您到内间雅室仔细查验。”
在内间,隔绝了外界的视线,郑耀先迅速将便笺塞入一个特制钢笔的笔管夹层,低声道:“‘镰刀’,急件!最高优先级,火速送到‘掌柜’手中,刻不容缓!”这位银楼经理,正是他与联络人罗中立(镰刀)之间设定的紧急传递员之一。
“明白!一定安全送达!”经理神色一凛,双手郑重接过金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然而,敌人的狡猾与内部潜伏的毒蛇,使得情况陡然生变。就在郑耀先离开银楼不久,沈醉接到了那个神秘内线“影子的影子”的密报:郑耀先会后行为异常,曾短暂前往新街口某银楼,行踪可疑。虽然无法确定郑耀先具体做了什么,但沈醉那多疑狠辣的本性,以及长期以来对郑耀先的忌惮,让他宁可信其有。他果断下令:立刻变更“惊蛰”行动细节!动手时间提前至车队离开机场后不久,地点改为相对开阔但更便于快速撤离、且不易被预伏的黄埔路与中山北路交叉口,所有参与行动人员全部更换,并启用一套全新的、连郑耀先这个级别都未知晓的临时通讯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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