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七年,暮色早早吞噬了南京城。保密局大楼在凄风苦雨中更显森严,仿佛一头蛰伏的、择人而噬的巨兽。郑耀先坐在办公室内,指尖那份电讯处报告副本仿佛烙铁般滚烫——“确认回执信号与内部非业务频段存在微弱关联”。这行字在他脑中反复灼烧,挥之不去。
内鬼。而且可能就在身边,甚至身处要害部门。是总务处那个被代码标记的“彼岸花”?还是林寒安插的更深棋子?抑或是毛人凤“蜂鸟”体系的成员?他感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网线的另一端,不止是林寒,还有更多隐藏在阴影中的手。
必须尽快与刘铭章沟通!郑耀先目光扫过办公桌,落在了一份需要电讯处协助分析的、关于“近期城北异常无线电背景噪音对行动处短波通讯干扰评估”的申请报告上。这是现成的、不会引起怀疑的联系理由。他拿起钢笔,在报告的附件清单栏,用特定颜色的墨水,以看似随意的笔触,在几个无关紧要的设备型号编码上做了细微的、只有刘铭章才能识别的标记——代表“紧急”、“危险”、“内部频段”的警告符号。
“小李,”他按下呼叫铃,对进来的内勤吩咐,“这份报告,立刻送交电讯处刘铭章副处长,请他亲自审核,尽快给出技术意见。”
“是,处座。”
看着小李离开,郑耀先的心并未放松。他知道,这只是单向的预警。刘铭章那边的处境,可能比他更危险。林寒既然能调阅并清除“信号伪装模块”的访问记录,意味着他对刘铭章的监控已深入到可怕的程度。
与此同时,电讯处“技术侦防中心”内,刘铭章刚刚结束一场与林寒的、关于“设备日志规范化管理”的“技术研讨”。林寒的话看似都在业务范畴内,但每一句都带着无形的针刺,指向他昨夜那个冒险的操作。
“铭章,技术追求永无止境,但规矩是基石。”林寒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尤其是在当前形势下,任何非常规的‘测试’,都可能被误解,甚至被利用。”
刘铭章推了推眼镜,面色平静地应下,后背却已沁出冷汗。林寒这是在敲打,更是警告。他回到自己的副主任办公室,反锁房门,才感到一丝喘息之机。他必须尽快评估自身暴露的风险,并设法确认郑耀先的情况。
就在这时,郑耀先派人送来的那份关于“无线电背景噪音”的报告到了。
刘铭章接过报告,目光迅速扫过附件清单。当看到那几个被做了隐秘标记的设备编码时,他的心脏猛地收缩!紧急!危险!内部频段!郑耀先在示警,而且情况万分危急!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起报告,装作认真阅读的样子,大脑飞速运转。他不能直接用技术报告回复,那太显眼。他需要另一个不会引起怀疑的渠道。
他想到了那条基于设备故障极其隐晦的通讯路径。他立刻起身,走向核心机房,以“核查昨日强信号对主服务器数据缓存的影响”为由,调取了一部分系统日志。在操作过程中,他极其隐蔽地,在一条关于“市电电压波动导致备用电源短暂切换”的常规记录后面,手动添加了一串看似乱码、实则为加密应答的字符,意思是“已知,自身危,暂停一切非必要接触,等待时机”。
完成这一切,他清除了操作痕迹,将日志恢复原状。这条信息会随着定期的日志备份,传输到行动处。郑耀先只要查看系统状态日志,就能看到这条“混迹”于无数正常记录中的应答。
然而,就在刘铭章以为暂时稳住了阵脚时,林寒的秘书来到了技术侦防中心,宣布了一项由毛人凤亲自批准的、即日生效的“内部技术岗位交叉轮训”计划。首批名单上,刘铭章手下两名最得力、也是他最信任的技术骨干赫然在列,被要求即刻前往总务处下属的技术保障科进行“为期一周的交流学习”!
这是**裸地削弱他的力量,让他无人可用!刘铭章看着那纸调令,手指微微颤抖。他知道,这是林寒“清道夫”计划的又一步。孤立他,让他成为孤岛,更容易被控制和突破。
他没有任何理由反对,只能眼睁睁看着两名心腹带着困惑与不安离开。中心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压抑,剩下的技术人员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异样。
与此同时,郑耀先也并未坐以待毙。他利用行动处的职权,加大了对总务处那个被代码关联的物资科的人员背景、近期活动、资金往来的秘密调查力度。他指示刘宝和,重点排查该科所有能接触到内部通讯设备的人员,尤其是那些背景复杂、或有海外关系、或近期行为异常者。
“处座,有发现!”傍晚时分,刘宝和带回一个消息,“那个科的副科长,叫孔明,有个表兄在美国领事馆担任武官助理。而且,据线报,孔明最近频繁出入城西一家由美籍华人开设的‘蓝鸟’咖啡馆,行为鬼祟。”
美领馆?蓝鸟咖啡馆?郑耀先眼神一凝。这绝非巧合!难道“彼岸花”与美国人有关?那个神秘的第三方发报者,使用的也是美制耳塞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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