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桂花香飘过院墙,廊下的两盏灯笼轻轻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青砖地上几乎要交叠在一起。
清婉忽然想起年少时,曾在祠堂的族谱上见过谢芷瑜的画像。那女子眉如远山,眼含秋水,确实是惊才绝艳的人物。那时她总觉得,这样的女子才配站在柳明渊身边。可如今再想,或许世间情分从无“配不配”,只有“在不在”。
她转身回屋时,柳明渊忽然开口:“那支木簪……明日不必带了。”
清婉脚步一顿,回头见他望着案头那支雕花木簪的方向,眸色平静:“念念说,娘戴珍珠簪子最好看。”
她怔了怔,忽觉眼角微热,忙低下头:“好。”
回到房里,清婉从妆匣底层翻出那支珍珠簪。珠子是当年柳明渊去南海出使时带回来的,不算名贵,却颗颗圆润,是他亲手穿的线。她对着铜镜簪上,镜中人眉眼温和,竟也生出几分安然的笑意。
窗外,柳明渊还站在廊下,手里摩挲着那支雕花木簪。月光落在簪子的缠枝纹上,他忽然抬手,将其扔进了院角那口枯井里。
有些执念,该埋了。
天未亮透时,柳府的车队已备好。三辆乌木马车首尾相接,护卫们皆是劲装束身,腰间佩着淬了符水的长刀,神色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戒备。
念念被柳明渊抱上中间那辆马车时,还揉着惺忪睡眼,怀里紧紧抱着那只新叠的红帆纸船。“爹爹,舅舅会喜欢吗?”她仰着小脸问。
“会的。”柳明渊替她理好披风,指尖触到她颈间温热的平安锁——那是他前夜让人连夜请高僧开过光的,“舅舅看到念念这么乖,定会很开心。”
清婉提着食盒上车时,正听见这话,唇角弯了弯。食盒里装着些精致的糕点,是她凌晨起来做的,知道柳明渊伤刚好,路上吃不得油腻。
马车缓缓驶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念念起初还兴奋地扒着车窗看街景,没多久便靠在清婉怀里睡着了,小手还攥着她的衣角。
清婉替女儿掖好披风,转头看向对面的柳明渊。他正闭目养神,眉头却微微蹙着,似有心事。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从昨夜他那句“不会太太平”里,便能猜到几分。只是她没再多问,只将食盒往他面前推了推:“尝尝?栗子糕,你从前爱吃的。”
柳明渊睁开眼,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清甜的栗香在舌尖漫开。他忽然想起,当年他重伤初愈时,清婉也是这样,日日变着法子做些清淡的吃食,送到他书房。那时他总想着谢芷瑜,竟从未认真谢过她。
“好吃。”他低声道,目光落在她鬓边的珍珠簪上,晨光透过车窗照进来,珠子折射出细碎的光,比那支雕花木簪顺眼多了。
清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转头看向窗外。车队已驶出城区,两旁是连绵的青山,晨雾尚未散尽,像给山尖笼了层白纱。青峰山就在那片雾霭深处,傅锦安的衣冠冢便在山腰的竹林里。
“还有多久到?”清婉轻声问,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袖口。窗外山路渐陡,马车开始颠簸,将睡着的念念晃醒了,小姑娘揉着眼睛往外看:“爹爹,快到舅舅那里了吗?”
柳明渊掀开车帘子朝外看了一眼笑道:“快了。过了前面那道峡谷,再走半个时辰就到。”他目光扫过窗外那道狭窄的峡谷,眸色微沉,又对随行的护卫扬声道:“都警醒些!”
“那是不是能看见舅舅最喜欢的枫树林了?”念念立刻来了精神,扒着车窗往外瞧。
“再往上走就看见了。”柳明渊的声音放柔了些,看向清婉时眼底带着暖意,“锦安生前总说,这满山红枫像极了他未写完的诗。”
清婉点头应着,心里却因柳明渊方才的叮嘱泛起一丝不安。马车驶过峡谷时,山风从两侧崖壁间灌进来,带着股草木的腥气,吹得车帘猎猎作响。她下意识将念念往怀里拢了拢,小姑娘却指着远处的山尖拍手:“娘你看!那边的叶子红得像火!”
马车刚驶出峡谷,忽听前方传来几声短促的兵刃交击声,紧接着是护卫的怒喝:“有埋伏!”
柳明渊眼神一凛,迅速将清婉和念念护在身后,同时掀开车帘沉声道:“护住马车!”
话音未落,数道黑影已从两侧山林里窜出,个个蒙面,手里握着泛着幽光的弯刀,直扑中间的马车而来。护卫们早有准备,立刻拔刀迎上,刀光剑影瞬间在山道上铺开。
“别怕。”柳明渊按住清婉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他从靴筒里抽出一柄短刃,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盯着车外的缠斗。
念念被这阵仗吓得缩在清婉怀里,却强忍着没哭,只小声问:“娘亲,他们是谁呀?”
“是坏人,但不怕哦。”清婉轻轻捂住女儿的眼睛,指尖萦绕起一丝极淡的暖光,顺着念念的发丝悄悄融入她体内,声音柔得像浸了温水,又带着几分沉稳,“娘亲在呢,娘亲会保护好念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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