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烛火摇曳,将两道身影投在毡帐上。
慕卿璃好整以暇地倚在软枕间,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狡黠,笑吟吟地望向端坐在对面、一身萨满祭祀袍的男子:
“想不到我们名满天下的‘麒麟才子’,竟还有这般本事。连北夷大祭司这等角色,都能信手拈来,演得以假乱真。”
侍立一旁的几个丫鬟闻言,皆低头抿唇,肩头微颤。
齐毓抬手,慢条斯理地取下脸上精巧的易容面具,露出原本清俊儒雅的面容,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
“也不知是谁,前几日信传得火烧眉毛,说什么‘戏台已搭好,就缺你这角儿’,离了我这戏便唱不下去。如今我演得投入,反倒成了你取笑的由头?”
慕卿璃立刻弯起眉眼,递上一盏刚沏好的热茶,语气讨好:
“我这不是怕师兄在此地蛰伏久了,闷坏了嘛,特意寻个有趣的乐子,让师兄活动活动筋骨。”
齐毓接过茶盏,用合起的折扇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她的发顶,动作熟稔亲昵:
“少来这套。萧凛的大军已陈兵青石镇,只待这场风雪稍歇,兵锋便可直指王庭。你若还想坐坐这北夷女王的位子过过瘾,动作可得再快些,萧凛可不是北夷这些莽夫可比的。”
这消息来得正是时候。
慕卿璃眸光微凝,不见丝毫慌乱,唇角反而勾起一抹成竹在胸的弧度:
“他若早些来,我或许还念他几分情意。如今嘛……老婆丢了两个月,只知道借酒浇愁,东璃宫里那老妖婆还在兴风作浪,这笔账,我自然要跟他好好算算。”
齐毓但笑不语,只漫不经心地斜睨着她。
这小师妹容颜绝世,心思更是玲珑七窍,偏生还是个半点不肯吃亏的主儿。
幸好自己从未对她动过男女之情,否则,怕是有的苦头吃。
于他而言,人间情爱种种,最是缥缈难握。
如今这般,以师兄妹的身份,站在不远不近处护她周全,便是最好。
他慢悠悠地摇开折扇,语带戏谑:
“这萧凛娶了你呀,还真是命苦。”
慕卿璃不满地飞过去一记眼刀:“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齐毓从善如流地点头,语气里带着看透般的洒脱:
“也罢,你们自有你们的乐趣。我只盼着你这边早些尘埃落定,我也好继续我的闲云野鹤。”
慕卿璃知他性情,洒脱不羁,胸有丘壑却志不在庙堂,便大大方方地回敬了一个白眼:
“师兄放心,三日后凌晨,便是收官之时。届时,还请师兄与哥哥依计行事。”
“如此甚好。”
齐毓满意颔首,起身掸了掸并无灰尘的衣袍,“风雪正大,我便于此时离开了。”
他行至门边,忽又驻足,回头叮嘱道,神色难得认真了几分:
“你如今身子不同以往,万事需得谨慎,不可再如以往那般逞强。”
目光扫过白露几人,“你们几个,仔细看顾好她,别让她由着性子胡来。”
这次说罢,他不再停留,身影翩然没入帐外的风雪。
慕卿璃正欲转身,耳边却又清晰地传来齐毓那独有的、带着几分慵懒的传音:
“对了,事成之后,记得给那位真大祭司送颗糖丸,就说是‘解药’。”
慕卿璃闻言,不禁莞尔。
想必那位货真价实的大祭司,此刻正不知被大师兄用什么手段“请”去了哪个角落,胆战心惊地等着这颗“解药”呢。
帐外天色依旧昏沉,风雪声虽比先前弱了几分,寒意却依旧刺骨。
慕卿璃理了理鬓角,眸光流转间已换上一副恰到好处的忧容。
她轻声吩咐:“雪醅,将参汤仔细装好。”
一刻钟后,她提着那只雕花食盒,踏着积雪,步履略显沉重地走向耶律宏的大帐。
守卫远远望见那道纤柔身影,便已认出……
正是那位东璃来的侧妃娘娘。
自三王子被软禁以来,这位美人日日顶风冒雪前来,从不间断。
手中食盒里装的皆是东璃上好的滋补品,那份心意,连他们这些粗蛮侍卫看了都不免动容。
北夷女子虽热情奔放,却少有这般细腻缠绵的情意。
瞧着那纤弱身影在风雪中踽踽独行,任是铁石心肠也要生出几分怜惜。
“娘娘请。”
守卫未作迟疑,侧身让开通路。
这般玉人儿,怎能忍心让她在寒风中久候?
慕卿璃微微颔首,提着食盒缓步而入。
帐帘落下的瞬间,她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冷光,旋即又被恰到好处的忧色取代。
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耶律宏僵直的背影。
他负手立于巨大的北夷疆域图前,目光死死锁在那片辽阔版图上,仿佛要从那蜿蜒的边界线中找出破局之法。
连日来的软禁与坏消息,让这个向来倨傲的男人周身都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
熟悉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他猛地转身,在看到慕卿璃的瞬间,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随即又被更深的复杂情绪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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