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子 第12章 地龙翻身惊蛰起

我（无相子）靠在巷壁上，冰冷的砖石透着潮湿的寒气，顺着衣料渗进魂体，与体内的灼痛形成诡异的对比。墙根处长着暗绿色的青苔，沾着夜间的露水，黏在指尖发凉；地面的积水映着远处混乱的火光，晃得人眼晕。意识中的数据流一片混沌，像是被狂风撕碎的蛛网，碎片在虚空中胡乱碰撞，连最基础的能量分析都变得卡顿——每一次数据重组，都会被体内冲突的力量打断，引发新一轮的剧痛。

“李白”的幻象在周身明灭不定，白衣袍角撕裂了好几道口子，露出里面虚无的光影；原本疏朗的眉眼此刻苍白得毫无血色，连唇边惯有的浅笑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紧抿的嘴角，一丝由太阴真水的冰蓝、金丹余火的橘红、无面佛母指力的墨黑混合而成的诡异雾气，从嘴角逸散出来，落在地上“滋滋”作响，腐蚀出细小的坑洞。魂体深处，三股力量仍在疯狂撕扯——太阴真水想冻结一切，金丹余火想灼烧异端，墨黑指力则试图扭曲同化，每一次碰撞都像有无数把小刀在切割魂体，连维持基本形态都变得艰难。

外界，那场源自地底深处的震动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像蓄势的火山，愈演愈烈。

起初只是地底传来的沉闷轰鸣，像是远处打雷，隔着厚厚的土层，带着模糊的震颤感；没过多久，震动便清晰起来，一波强过一波的地颤顺着地面蔓延——脚下的青石板路开始如同筛糠般剧烈抖动，缝隙中积了许久的灰尘被震得簌簌扬起，迷得人睁不开眼；巷口两侧的房屋传来“咯吱咯吱”的呻吟，瓦片从屋顶滑落，摔在地上发出“噼啪”的脆响，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更远处的居民区，传来百姓被惊醒的惊呼，孩童的哭声、大人的呼喊、器物摔碎的声响，混杂在地颤中，织成一片混乱的声浪。

这不是寻常地动！

数据在剧痛中艰难汇集，如同破碎的镜片被重新拼接，勉强分析出震源与能量属性——震源精准指向五行山方向，且震颤中蕴含的能量绝非自然地脉所能拥有，那是一股带着洪荒野性的狂暴妖力，桀骜不驯，如同挣脱枷锁的困兽，每一次震动都透着压抑了五百年的愤怒，显然是大圣在冲击五行山的封印！而且这动静，比以往任何一次试探都要猛烈，仿佛真的要彻底挣脱束缚。

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金光自皇城深处冲天而起，光芒刺破夜空，化作一道丈许宽的金色符诏——符诏上绣着繁复的龙纹，中央刻着“镇”字，符文流转间，散发出厚重的帝朝气运，高悬于长安上空，试图以龙气稳定人心，压制狂暴的地气。显然是皇室供奉的修士或祖传法器出手了，想稳住都城秩序。

几乎同时，另一道清冽的剑光自城外东南方向掠至——剑光泛着淡青色的冷芒，速度快得像流星，却没有半分攻击性，反而如同精准的手术刀，避开混乱的能量流，径直切入长安城几处地脉震颤最剧烈的节点。纯阳剑意温和却坚定，顺着地脉缓缓疏导着狂暴的地气，将即将喷发的地脉煞气引向郊外，避免城区遭受更大破坏。不用想，这定然是吕岩，他一直在暗中关注全局，此刻见地脉失控，立刻出手维稳。

然而，并非所有势力都在平息混乱。另一股熟悉的阴冷邪异气息，正趁机兴风作浪！

那股气息源自钦天监废墟方向，带着盲眼妖道特有的尸腐味与黑气，此刻竟变得比之前更强——他显然借着地动的掩护，吸收了部分地脉煞气，恢复了些许实力。这股气息没有参与稳定地脉，反而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主动缠绕上失控的地脉煞气与大圣泄露的妖力，将两种狂暴能量混合、扭曲，化作一道道灰黑色的能量乱流。乱流如同恶毒的触手，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抽向长安城的几处关键地标：皇城东南角的角楼、人声鼎沸的东西两市、以及魏国公等几位勋贵的府邸！

他们在趁火打劫！想借大圣冲击封印引发的天地之力，进一步重创李唐的国运节点，加速之前未完成的“窃运”进程！

城内顿时乱上加乱！恐慌如同瘟疫般快速蔓延——原本还在街头观望的百姓，见能量乱流摧毁房屋，纷纷尖叫着四散奔逃，有的被倒塌的木梁砸中，有的在混乱中被踩踏；东西两市的摊贩来不及收拾货物，只能任由摊位被乱流掀翻，货物散落一地，被慌乱的人群踩得稀烂。

更糟糕的是，我感知到那无面佛母的气息并未追出地面，但其麾下参与地下法会的妖魔邪祟，却如同开闸的洪水，借着地动与混乱，从城市的各个隐蔽角落涌出——有的从废弃的古井里爬出来，浑身覆盖着湿泥，长着锋利的爪子；有的从阴暗的地窖里钻出，披着凡人的衣服，却露出尖尖的獠牙；还有的化作一团黑雾，在街巷间穿梭，专门袭击落单的百姓。它们似乎接到了统一命令，目标明确：制造恐慌以收集生灵的惊惧之气，同时分散搜索，寻找我的下落！

数道混杂着邪佛气息的妖魔神识已经扫过这条小巷！它们的感知带着贪婪与恶意，如同探照灯般掠过墙根、巷口，差一点就触碰到我的隐匿气息。

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强忍着魂体撕裂的痛楚，调动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强行催动数据流——如同用尽全力拉紧缰绳，将体内三股冲突的力量暂时“冻结”在一个危险的平衡状态，虽无法化解，却也不让它们继续破坏魂体。

“李白”的幻象终于稳定了些，但脸色依旧苍白得像纸，连唇色都变得泛青；原本雪白的衣袍上，沾着灰尘与细小的血珠（那是魂体震荡溢出的能量凝结而成），看起来狼狈不堪。

必须立刻离开长安！此地已成各方势力混战的炼狱，天庭、邪佛、妖魔、纯阳宫、皇室势力搅作一团，而我身受重伤，魂体不稳，已成为众矢之的，继续留在城内只会自取灭亡。

目标：五行山！

不仅是为了暂避锋芒，更是要亲眼去看看，那猴子到底搞出了什么名堂——这场席卷长安的地动，是否真的是他冲击封印引发的？还是佛心老庙祝所言的“看客”，借大圣之手布下的又一步棋？无论真相如何，五行山都是当前唯一的线索源头。

我踉跄地站起身，双腿发软，差点再次摔倒，只能扶着墙根勉强站稳。随后身形化作一道黯淡的流光，贴着墙根的阴影，如同受惊的夜猫，急速向城外掠去。

途中的景象，宛如末日预演。

房屋倾颓的数量越来越多，有的整面墙倒塌下来，扬起漫天尘土；百姓们哭嚎着奔逃，有的抱着孩子，有的背着老人，在街巷间慌乱穿梭，不时有人被掉落的砖石砸中，发出凄厉的惨叫；有妖物趁机显形捕食——一只丈许长的蛇妖缠在断墙上，吐着信子，一口吞掉了一个来不及逃跑的孩童；也有正道修士御空而来，与作乱的妖魔战作一团——一个穿青衫的修士挥舞着桃木剑，与黑雾状的妖魔缠斗，剑光与黑气碰撞，发出“嗤嗤”的声响；天空中更是混乱，金色符诏的光芒、纯阳剑修的青光、盲眼妖道的黑气、不知来自灵山的佛光，还有妖魔释放的各色妖火，交织碰撞，光怪陆离的光晕照亮了整个夜空，连星星都被遮蔽。

我无暇他顾，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如同一道影子般穿梭在混乱中，躲避着横飞的能量流与四处搜索的神识——好几次，一道妖火擦着我的衣角飞过，灼烧得衣袍发出焦糊味；还有一次，盲眼妖道的神识扫过我藏身的断墙，幸好我及时屏住气息，才未被发现。

就在即将冲出西城门的那一刻，一股极其熟悉又令人厌恶的阴冷神识猛地锁定了我！那气息带着强烈的恨意与怨毒，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脖颈，让我浑身汗毛倒竖——是那盲眼妖道！他竟然也趁乱溜出了皇城，显然早就料到我会从西城门逃跑，特意在此等候！

“孽障！哪里走！”嘶哑的咆哮声在身后响起，带着未愈的伤势，却依旧充满戾气。紧接着，一道混合着地脉煞气与大圣妖力的灰黑色能量洪流，如同咆哮的恶龙，裹挟着碎石与尘土，直扑我的后心！

他的状态显然也未完全恢复，这一击虽声势浩大，威力惊人，却失之精准，更多是凭借蛮力倾泻能量，想将我连同周围的一切都碾碎。

若在平时，我自有数种方法化解或闪避——或用太阴真水冻结洪流，或借金丹余火引爆对冲，或化作虚无直接穿透。但此刻魂体重创，体内力量被强行冻结，连调动一丝法力都变得艰难，行动比平时迟滞了半分！

躲不开了！

数据瞬间计算出硬抗的后果——“李白”的幻象必然崩溃，魂体损伤会加剧三成，甚至可能引爆体内那危险的三力平衡，导致魂飞魄散！

千钧一发之际，我猛地想起袖中一物！

那枚从印刷铺老头处间接获得的、一直沉寂的“正刻”天命通宝！

此物与盲眼妖道的邪阵同源，能感应到邪阵相关的能量，或许能……引动外力！

赌一把！

我毫不犹豫地将那枚铜钱从袖中弹出——没有注入任何力量，只是将其作为一道“能量印记”，一道与邪阵同源的“信号”，用最后一丝意念控制着，精准地射入那咆哮而来的灰黑色能量洪流核心！

做完这一切，我用尽最后力气向城外疾遁，身形踉跄，却不敢有半分停顿。

那盲眼妖道显然没料到我会打出这么一枚普通铜钱，动作微微一怔，显然在疑惑这枚铜钱的用途，攻击的势头也缓了半分。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间隙——

咻！

一道清冽的纯阳剑光如同天外飞仙，自夜空疾射而来！剑光精准地循着铜钱散发出的微弱“信号”指引，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切入灰黑色能量洪流，避开狂暴的煞气与妖力，一剑斩中了洪流最薄弱的节点！

是吕岩！他果然一直在关注战局，甚至能通过铜钱的信号捕捉到盲眼妖道的位置，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轰！

剑光与能量洪流同时爆开，绚烂的青金色光晕照亮了半边城墙，冲击波如同狂风般向四周扩散，将附近的断墙都推倒了几堵。

爆炸的余波恰好将我的去势又推快了几分，我如同断线的风筝般，不受控制地摔向城外的荒野，在空中划过一道狼狈的弧线。

身后传来盲眼妖道惊怒交加的吼声，那声音里满是不甘与怨毒；紧接着是吕岩一声清冷的“妖孽，休得猖狂！”的呵斥，剑啸声破空而起，显然两人已缠斗在一起，剑光与黑气的碰撞声不断传来，暂时无暇顾及我。

我重重摔落在城外的枯草地上，身体与地面碰撞的瞬间，传来魂体震荡的剧痛，一连翻滚出十余丈才勉强止住去势，身上沾满了枯草与泥土，“李白”的幻象再次变得模糊，几乎要溃散。

我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回头望向长安城——整座都城已笼罩在混乱的能量光海与滚滚烟尘之中，喊杀声、爆炸声、地颤的轰鸣声、百姓的哭嚎声，交织成一曲破灭的交响，连夜空都被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而遥远的天边，五行山方向，一道模糊却顶天立地的巨猿虚影正缓缓浮现——巨猿浑身覆盖着金色的毛发，却缠绕着道道金色的佛印锁链，锁链深深嵌入毛发，似乎在压制着它的力量；它仰着头，对着夜空发出一声无声却震撼三界的咆哮，虽听不见声音，却能感受到那股冲破天际的愤怒与不甘，连远方的云层都被震得散开。

地面的震动变得更剧烈了，脚下的枯草被震得贴在地面，远处的小土坡甚至开始滑坡，滚落的土石发出“轰隆”的声响。

我咬紧牙关，压下体内翻腾的力量，用尽全力挣扎着起身——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魂体的疼痛让我眼前发黑，却依旧坚定地朝着那道巨猿虚影的方向，一步一步，艰难前行。

必须尽快赶到五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