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长或短的小短篇儿 第47章 破界之眼（四）

医院的灯光刺得冥岚眼睛发痛。三天了，他几乎没有离开过重症监护室外的长椅。医生们说黎明能活下来是个奇迹——三处穿透伤，黑灵毒侵蚀主要器官，心脏曾停止跳动两分钟。但年轻人顽强的生命力战胜了死亡，尽管他至今未醒。

冥岚摩挲着手中那个黎明交给他的小布袋。过去72小时里，他已经翻看了里面的每一样东西：一叠泛黄的符纸、装着各色粉末的小玻璃瓶、一枚刻着字的青铜印章，还有那本黑色皮面笔记本。

笔记本里的内容让他彻夜难眠。前半部分是各种驱鬼仪式的详细记录，笔迹工整如教科书；后半部分却变成了匆忙的日记，记载着黎明近半年追踪的各类灵异事件。最后一页的日期是三天前，也就是他们相遇的那天：

江城大学恶灵案确认与三年前女生自杀有关。怨气异常强大，疑有外力催化。已联系警方，将与一位冥岚警官合作。师父警告此行大凶，但因果循环，不得不为。

最让冥岚震惊的是笔记本中夹着的一张照片——妹妹冥月站在大学校园里，神情紧张地对着镜头说话，而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这是在冥月死亡前一周拍摄的。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被标记者，怨气缠身，七日必死。

冥岚的手指微微发抖。原来黎明早就知道冥月会死，甚至可能见过她。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闷，既愤怒又困惑。为什么黎明不早说？为什么现在又留下这些线索给他？

布袋最底层还有一个信封，上面写着若我遭遇不测，交给冥岚警官。冥岚几次想拆开它，又忍住了。某种直觉告诉他，这封信应该在黎明面前读——无论他是生是死。

冥警官？

一个护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冥岚抬头，看到对方脸上带着罕见的笑容。

他醒了。

冥岚几乎是冲进了病房。黎明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各种监控仪器，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睛确实睁开了。看到冥岚，他微微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

别急着说话，冥岚拉过椅子坐到床边，声音比自己想象的更沙哑，你伤得很重，医生说你至少需要——

冥...警官...黎明的声音虚弱但清晰，信...你...看了...吗...

冥岚摇头，从口袋里取出那个信封：等你一起看。

黎明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轻轻点了点头。冥岚小心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两页手写信纸。第一页写道：

冥岚警官：

若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已无法亲口告诉你真相。首先，关于你妹妹冥月——我确实在死前一周见过她。她主动找到我，说被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纠缠。我看出她被恶灵标记，但当时以为只是普通怨灵，给了她护身符。我错了。那个恶灵——苏雨晴——比我想象的强大得多。我没能救她，为此我永远愧疚。

冥岚的手攥紧了信纸。他看向黎明，年轻人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继续...黎明轻声说。

冥岚深吸一口气，翻到第二页：

其次，关于你自己。你能直接看到恶灵，这不是巧合。你拥有阴阳眼的潜质，这是黎家血脉特有的能力。三十年前，你父亲冥正曾与我师父合作解决一桩古宅恶灵案，救了我师父一命。作为报答，师父承诺会守护冥家血脉。这也是我主动联系警方与你合作的原因。

最后，无论苏雨晴事件结果如何，请小心影先生。它才是真正危险的——

冥警官！黎明突然厉声打断，眼睛猛地睁开，瞳孔不正常地扩大，后面...别念出来！

冥岚愣住了，低头看向那行被黎明打断的文字：它才是真正危险的幕后黑手，可能已经附身在——

病床上的黎明突然剧烈抽搐起来，监控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冥岚跳起来按呼叫铃，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推开，撞在墙上。

黎...明？冥岚艰难地爬起来，看到病床上的人已经停止了抽搐，正缓缓坐起——尽管以他的伤势这根本不可能。

当转过头时，冥岚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那双眼睛完全变成了黑色，嘴角挂着一种他从未在黎明脸上见过的、诡异的微笑。

冥...岚...黎明开口了，声音像是多人同时说话，与苏雨晴的恶灵如出一辙，却又更加深沉，我们...终于...正式...见面...了...

冥岚的手本能地摸向腰间，却想起自己的配枪早在停尸房事件后就上交做心理评估了。他后退一步，紧盯着那个占据黎明身体的不知名存在。

你是谁？他强迫自己声音平稳，离开他的身体！

歪了歪头，这个动作在平时会显得年轻俏皮，现在却只让人毛骨悚然：这么...快...就...忘记...了...你的...小...女友...苏雨晴...只是...我的...玩具...

冥岚的血液几乎凝固。这就是信中提到的那位影先生？

医护人员冲进病房，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重伤患者自行坐起，所有监控设备的读数都疯狂跳动着。

病人情况危急！立即抢救！为首的医生喊道。

别过去！冥岚厉声制止，但已经晚了。

抬起一只手，医护人员就像撞上一堵无形墙壁般全部倒地昏迷。黑雾从病床四周升起，迅速充满整个房间，遮蔽了灯光。

你...很...特别...黎明继续用那种多重声音说道，能...抵抗...我的...力量...难怪...他...选择...你...

冥岚的大脑飞速运转。信中提到他有什么阴阳眼潜质，这或许解释了为什么他能看到灵体而其他人不能。但如何对抗一个占据活人身体的恶灵？黎明的笔记里会有方法吗？

你想要什么？他拖延时间，手悄悄摸向放在椅子上的布袋。

笑了，那笑声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有趣...的...问题...我...想要...他...它拍了拍黎明的胸膛，纯净的...灵魂...强大的...容器...还有...你...的...眼睛...

冥岚趁机抓住布袋，迅速取出那枚青铜印章。笔记中提到这是黎家的驱邪印，对强大灵体有震慑作用。

放开他！冥岚高举印章，向前一步。

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变化——一丝惊讶，然后是愤怒。黑雾向印章涌去，却在接触前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

你...不...懂...自己...在...做...什么...它的声音变得危险，他...注定...是...我的...从...出生...就...被...标记...

冥岚突然想起信中提到黎家与冥家的渊源。如果这个灵体已经追踪黎明多年，甚至可能与他父母的死有关...

滚出他的身体！冥岚再次上前，这次印章发出了微弱的青光。

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身体向后仰去，黑雾从七窍中渗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人形阴影。那影子没有具体面貌，只有一双血红的眼睛和一张裂到耳根的大嘴。

我们...会...再见...的...影子嘶嘶地说，随即穿过墙壁消失了。

黎明的身子像断线木偶般倒下，监控仪器重新开始工作，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冥岚冲到床边，检查他的脉搏——微弱但稳定。

走廊上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喊叫声，显然有人注意到这个病房的异常。冥岚迅速将印章塞回布袋，思考着如何解释这一切。说真话没人会信，但说谎又会害黎明被当成精神病患者...

病床上的黎明突然咳嗽起来，眼睛缓缓睁开。这次，瞳孔恢复了正常的琥珀色，充满困惑和痛苦。

冥...警官？他的声音虚弱但清晰，发生...什么了？

冥岚松了口气，随即又绷紧神经：你不记得了？那个自称影先生的灵体附在你身上。

黎明的表情从困惑变成震惊，然后是恐惧：它...找到我了...他试图坐起来，却因疼痛而皱眉，多久...前离开的？

不到一分钟。医护人员马上就到。冥岚按住他的肩膀，别动，你的伤口会裂开。

黎明却抓住冥岚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听我说...它不会放弃...很快就会回来...带着更多恶灵...他的眼中闪烁着恐惧和决心，你必须...在我身上...画封印...现在...

什么？我不会什么封印——

布袋里...红瓶...粉末...混你的血...黎明急促地说，呼吸变得困难，在我胸口...画这个符号...他用颤抖的手指在床单上画出一个复杂的符文。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冥岚迅速取出红瓶，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入粉末中搅拌。混合物变成了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快...黎明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微弱，它...回来了...我能...感觉到...

冥岚掀开病号服，露出绷带缠绕的胸膛。他蘸着混合液体，在绷带上画下那个符文。最后一笔完成时，符文微微发光，随即隐没。

门被推开，一群医护人员和保安冲了进来。带头的医生看到清醒的黎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病人苏醒了？所有监控刚才都显示心脏骤停！

冥岚挡在床前，亮出警徽：特殊案件，需要封锁这个病房。请立即联系张局长，密码影先生

医生犹豫了一下，但看到冥岚严肃的表情，还是点了点头离开。其他医护人员在检查黎明的基本生命体征后，也被冥岚请了出去。

当房间里再次只剩他们两人时，黎明微微睁开了眼睛：谢谢...封印...能暂时...阻止它...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冥岚低声问，信里你说它叫影先生，是苏雨晴背后的力量？

黎明艰难地点头：古老的...恶灵...专门...收集...特殊灵魂...我家族...世代...与它...对抗...他停顿了一下，喘了口气，它利用...苏雨晴的...怨气...吸引我...出来...

冥岚想起信中提到的冥家血脉我父亲真的和你师父认识？这就是你找上我的原因？

一部分...黎明的眼神飘向窗外，那里夜色渐深，主要...是因为...你能...看见...这意味着...你也有...潜力...

冥岚正想追问，突然感到一阵寒意。窗玻璃上开始凝结冰霜，病房的灯光闪烁起来。

它...回来了...黎明的声音充满恐惧，带着...援军...

冥岚转向窗户，看到数个黑影在玻璃外聚集，扭曲变形，如同活着的阴影。最中间的那个，有着血红的眼睛和裂到耳根的大嘴，正对着他微笑。

这次...它不会...只满足于...我了...黎明挣扎着想要起身，它想要...我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