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好得可怕。
听不见风声,听不见别墅外那若有若无的虫鸣,甚至听不见自己那因为恐惧而几乎要冲破胸腔的心跳。
她像一个被突然扔进了外太空的宇航员,被无边无际的真空包裹着,漂浮在失重黑暗的宇宙里。
唯一的坐标,是房间正中央,那把躺在高台上的大提琴。
杜波特(Duport)。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在头顶那柔和暖黄色的灯光下,琴身那历经了三个世纪风霜的红棕色木料,泛着一层温润而深沉的光泽。像一个睡着了的君王。
安然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她赤着脚,踩在昂贵柔软的深红色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走到那把琴的面前,停下脚步。她没有伸出手去触碰,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
她想,这真可笑。
它曾是她遥不可及的梦想,是她愿意为之献出一切的圣物。可现在,它却变成了另一座囚笼的具象化。
司徒瑶说,它在等她。
不。
安然在心里想。
它不是在等我。
它是在,监视我。
就像脚踝上那条冰冷的脚链,就像客厅里那面可以随时变成审判屏幕的黑色墙壁,就像这个女人,渗透在她生活里,无孔不入令人窒息的意志。
它们都是司徒瑶的眼睛。
一双双冰冷的,无处不在的眼睛。
“……姐姐就算不在,也能,听得到。”
那句话像一道挥之不去的咒语,又一次在安然的耳边响起。
她真的,能听到吗?
安然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司徒瑶离开前,那张因为暴怒而变得有些扭曲陌生的脸。
还有那个,她第一次听到的名字。
司徒曜。
一个男人的名字。
一个能让那个永远冷静自持、永远掌控一切的司徒瑶,在自己面前彻底失控的名字。
安然缓缓地坐了下来。
就坐在那架高台边的地毯上。她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然后将下巴轻轻地搁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她开始思考。
用一种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冷静,去思考。
她曾以为,这座华美的囚笼,这由爱与偏执构筑起来的白色坟墓,只是为了囚禁她一个人而存在。
可现在看来,或许这座囚笼的墙壁既向内,也向外。
它既是她安然的监牢,也是她司徒瑶的……堡垒。
一个用来抵御,那个名叫“司徒曜”的人,和那些她口中“董事会的老东西”的,坚不可摧的堡垒。
而自己……
安然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自己就是这个堡垒里被豢养着最美丽,也最脆弱的秘密。
是她司徒瑶,用来向全世界炫耀她的所有物,也是她最致命的软肋。
这个认知,没有让安然感到丝毫的欣喜。
只让她觉得无比的悲哀。
她像一个被卷入了战争的无辜凡人。她的喜怒哀乐,她的爱恨情仇,在那些她无法理解的庞大权力和**斗争面前,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那么的可笑。
可她,不甘心。
安然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总是像小鹿般清澈的眸子里,此刻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如同淬了火的钢铁般的坚韧。
她不能就这么,认命。
她不能就这么当一辈子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她要找到这个堡垒的弱点。
然后从这里逃出去。
而眼前这把琴,或许就是她唯一的突破口。
安然站了起来。
她不再犹豫,伸出手,用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将那把躺在高台上的杜波特拿了下来。
她走到房间中央那把,孤零零的古典座椅前坐下。然后将这把价值足以买下一座城市的传奇名琴,随意地夹在了自己的双腿之间。
她没有立刻拉奏。
她只是伸出手,用指尖在那光滑冰冷的琴身上,一寸一寸地仔细抚摸着,寻找着。
她在找司徒瑶的那双“耳朵”。
她不信。
她不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可以无视物理规则的顺风耳。
司徒瑶不是神。
她只是一个比普通人更聪明,更富有也更偏执的凡人。
只要是凡人就一定会有弱点,有疏漏。
安然的指尖,从琴头那精美的涡旋,滑过温润的琴颈,再到那历经了三百年岁月洗礼、却依旧光洁如新的面板。
她摸得很仔细,很认真。
像一个正在拆解精密炸弹的排爆专家。
终于,在琴马的下方一个极其隐蔽、与琴身木纹几乎融为了一体的小小凹陷处。
她的指尖微微地顿了一下。
那里的触感,和旁边光滑的木料有些不一样。
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金属冰冷。
她低下头凑了过去,用那双虽然哭过却依旧锐利无比的眼睛,仔细地观察着。
那是一个比米粒还要小、几乎看不见的微型传感器。
它被完美地嵌入在了琴马的下方。只要琴弦产生任何一丝一毫的震动,它都能在第一时间将那震动的频率通过无线信号,发送到某个特定的接收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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